第8章

十里八乡,王立知道的有习武门路的,只有同村的老赵头。

老赵头早些年在县城的镖局里当杂役,因为某些际遇,跟几名武师结下了善缘。

所以老赵头举荐弟子时,那些武师基本都会卖他个面子,将,被举荐之人收作徒弟。

除了花大钱给武师送礼,老赵头算是附近的穷人拜师习武的唯一门路了。

当然,老赵头也不可能接受白嫖。

不给钱,就想要门路,那是做梦。

“三两六钱,三两八钱……”

土屋中,王立一边数,一边将银豆子装进自己袖子里。

不多不少,正好四两银子。

除去自家简陋牛棚里那头牛,这就是目前他的全部身家了。

老赵头是个尖利人,平日里无论干什么事,都决不肯吃亏,不过若只是买一个门路,四两银子,当是绰绰有余。

王立提着小灯笼出了门,沿着泥泞小路向着村子东头行去,一间屋里亮着煤油灯光的宅院渐渐撞进眼帘。

老赵头正蹲在门口吞云吐雾,嘴里叼着的旱烟烟杆在夜幕里一明一灭。

看见王立过来,那张枯树皮似的老脸干巴巴地皱起来。

“呦,立哥儿,吃了没?”老赵头的旱烟杆子在门槛上磕了磕。

“吃了。”王立笑呵呵地,跟着老赵头一起在门槛旁边蹲下。

将自己塞满银豆子的袖口藏在怀里,王立没有急于开口求人,而是先和老赵头拉起了家常。

老赵头正为地里的庄稼发愁,也乐于有人跟他说个话,帮他排忧解闷。

“这鬼老天,一泡尿到现在还没尿完。”

老赵头磕着旱烟愤愤发泄。

谈兴正浓时,王立抬眼瞥了眼老赵头脸上神色,约摸着他的心情已经达到了顶峰,便话锋一转道:“老赵头,我求你个事儿。”

老赵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不咸不淡地瞥了王立一眼,道:“立哥儿,有事儿就说,小忙我会帮。”

王立将小灯笼挂到门前的老柳树上,斟酌着道:“现在这世道不太平,我想学门武功,好有个护身之术,也好出人头地。”

“练武?”

老赵头诧异地瞥了王立一眼,接着摇头道:“练武要看资质,你小时候,你爹娘请人给你摸过骨。”

“你资质差,而且你现在年岁已大,练武不会有出路。”

自己父母年轻时居然还请人给自己摸过骨?

这倒是出乎王立意料,原主小时候的记忆一片模糊,他对此一无所知。

“今年是荒年,指不定就有山贼来劫粮,我想学几个把式儿,也好作防身之用。”王立退了一步。

老赵头看着王立,俗话说好言难劝送死鬼,见他态度坚定,也不再阻拦什么,起身道:“那行,来,进屋说。”

王立跟着他进了屋,老赵头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手指敲了敲空荡荡的桌面:“想让我去跟武师那边通气儿,须得三两银子。”

王立从袖口里摸出几颗银豆子,在心里掂量了一下,便将其放到老赵头桌子上。

老赵头捻着胡子想了一会儿,出声道:“咱们桃源县镖局三个月后招收学徒,你资质差,当是进不去,不过我托人跟那边的单武师捎个信儿,也就差不多了。”

“行,”王立笑呵呵道:“谢了赵叔了。”

接着老赵头转身从柜子里摸出一本老旧破烂的线装书籍:“虽说我能帮你通个气儿,但人家招徒弟,也是要底子的。”

“这本养生桩,你先拿去看两天,把桩功记住,练他三个月,打点基础,别到时候被人家赶出来,你这钱打了水漂,我脸上也无光。”

王立没有推辞,这养生桩并不算是什么稀罕物,是一套大多数武者习武前用以打基础的桩功。

当然,不稀罕也只是相对于那些秘不外传的成套武功来说。

一本全新的养生桩放市面上,怎么说也得一两三钱银子,相当于穷苦人家两年的积蓄了。

王立接过养生桩,就着屋内的煤油灯光,快速翻看。

几十息过后,王立将养生桩递还给老赵头:“行了,老赵头,我已经记住了。”

或许是重生之后,两世灵魂叠加的缘故,王立发现自己的记忆力远胜常人,感知也比常人敏锐许多。

这本养生桩毕竟不便宜,拿到自己家里,难免拿人手短。

而且王立也不喜欢承别人的情。

“呦。”老赵头目中露出惊奇:“你小子倒挺伶俐,杜财主家那个读书种子,上次来都记了两刻钟。”

“杜云舟?”王立想起那个儿时玩伴。

可惜随着两人逐渐长大,贫富尊卑之别,渐渐分明。

小时候他叫对方小舟子,还时常领着对方下河摸鱼。

现在则要叫杜少爷,见了杜云舟,还要颔首致意。

毕竟王立手下一亩三分地,有大半都是杜地主家的。

出了赵老头的宅子,王立提着小灯笼,没有急于回家。

就在刚才,将养生桩记在心中之后,他脑海里的金色楼阙之中,多了一幅新的长卷。

【养生桩(0/100):初学】

后边还有一行小字:一日十练,百日必成。

如果赶得紧一些,应该能在镖局招徒之前练至大成。

临走前,老赵头给王立交代过,练养生桩,归根结底还是要打熬力气,打好武道基础。

并非是单纯的照着姿势弓步走桩,而是要先将百斤之物举过头顶二十息,打熬了气力之后,再走一遍养生桩舒筋活血。

如此一来,才能达到强身健体,熬炼筋骨的目的。

举重,走桩,这一遍流程下来,才叫做“一练”。

那些钟鸣鼎食的富贵人家,有专供举重的铜鼎,标准且称手。

不过练养生桩对重物并没有那么多要求,像王立这样的白首小民,去河里随便摸块百来斤的石头就成。

王立披着蓑衣,提着小灯笼,不多时便在村东的小河边找到一块称手的大石头。

将小灯笼挂在河边的一棵歪脖子树上,王立扎起马步,双手扣住石块底部的凸起,略一沉气,猛地一提。

毕竟是在地里刨了四五年的庄稼汉,这点气力还是有的,石块被王立轻易举过头顶。

但是要坚持四十息,还是有些难度,放下石块时,王立有点大喘气。

“自己的这副体魄,还是不够强健。”王立心中暗道。

但是随着不断的锻炼,自己的体魄应该会越来越强。

等养生桩大成,有了一牛之力,举起这石头,应该就简单多了。

略作休息,王立便在齐膝深的河水中摆开架子,开始弓步走桩。

夜色下的静静流淌的小河中,不断传来哗哗的踩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