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太极贵人

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龚长生的语气无比平静，却又透着一股透彻骨髓的寒意。

听到了他的话后，火焰中的面孔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怨毒，火苗腾地一下激了起来，像是要扑到龚长生的脸上。

龚长生只是轻笑一声，吐出一口气，那火焰便遭遇狂风侵袭般，被硬生生压了下去。

只余下阵阵的嘶吼。

但除了火光笼罩下的宋仁和龚长生，其他人都没有丝毫的反应，像是完全没注意到这边的交谈和变故。

察觉到宋仁的眼神不太对劲，龚长生淡然回答：

“长命灯的灯光与寻常油灯不同，光线隔绝黑暗的同时，也相当于开辟了一片独立的空间。火光范围内的任何声音都无法传达出去。”

说着，他环视了一眼其他人。

“这也是我提前交代他们，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能踏出火光范围内的原因——从点燃长命灯的那一刻起，接下来命运便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即将发生什么，谁也无法预料。”

宋仁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众人本就是萍水相逢，恰好同行而已。

如果不是碰上龚长生，那商队上下所有人，恐怕都将全部丧生于黑夜之中。

龚长生愿意拿出长命灯提供庇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接下来命运如何，就且看他们自己个人了。

火光跃动间，宋仁忽然发问。

“你看上去很邪性，但似乎又并非是完全的坏人，你大可不在乎他们死活的。”

龚长生似笑非笑：“是善是恶，又由何来评判呢？”

“在你眼中，我以活人魂魄炼制魂灯，是大恶，但我出手相助，救下眼前众人，又是善举，我的善与恶，又是否能就此抵消呢？”

“换而言之……”龚长生忽然露出意味深长的表情。

“你又是善还是恶呢？”

宋仁默然，没有回答。

“欺师灭祖，向来是最大逆不道之举吧？你当初为何要杀死你师父？”

他忽然转移了话题。

龚长生对此也并不在意，这个人透着一种坦然。

“我原本出生于一个小山村，小的时候，家里有四个孩子，兄弟姐妹关系都非常好，村子虽然不大，但在这乱世，也算是勉强称得上安居乐业。”

“在我十岁那年，村里来了一个老道士，给人驱邪看病，但不收银钱，只收点米面粮食。”

龚长生的眼中，难得的流出了些许的怀念。

“村里人很欢迎他，那老道士便在村里留了下来。直到有一天……我记得那天是半夜，那老道士敲响了我们的家门，对我爹娘说，他通过算八字，得知了我是极其难得的太极贵人命格，称与我有缘，希望我能认他为师，随他出家修行。”

“你爹娘答应了？”宋仁眼中露出一丝好奇。

龚长生脸上转为了苦笑。

“我从小脑子就转得快，家里希望我能念书，望着我成才，所以拒绝了。那老道士没说什么，只是默默离开，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自那夜后，老道士便消失不见。而后没过几天安生日子，村里就闹了瘟灾，好端端的青壮们，一夜之间全死了。浑身脓疮，肌血溃烂，连骨子里都透着一股乌黑。整个村子，到处都是尸体，只剩下了一些老幼妇孺反而得以幸存。”

“就像是老天惩罚。”

龚长生脸上的笑容缓慢收起，眼底越发的阴鸷。

“瘟灾？”

当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宋仁忽然眼皮一跳。

他始终不会忘记，他在刚刚进入常世的时候，那血字任务当中，最重要的标题，便叫做——

瘟神降世！

龚长生村子所经历的瘟灾，与那瘟神，是否有一定关联呢？

虽然心中疑窦横生，但他也并未多问，只是静静听着。

龚长生似是不觉他的反常，继续往下说。

“青壮年都死绝，村里香火几近断绝，村神震怒，不再庇护村民，剩下的老幼妇孺，又该如何生存呢？”

“黑夜之下，众生皆是蝼蚁血食。我眼睁睁看着爹和兄弟姐妹要么化为脓血，要么被啃食成白骨。我娘临死前，将我塞进了家里的米缸中，填上糯米，希望我能凭此活下来。”

“我也确实活下来了，一开始的时候我认为我一定会死，直到一只手将我给拉了出来，是那个老道士。”

“接下来的一切就都顺理成章了，我是村里唯一的幸存者，跟着老道士，成了一个野茅山，修了一身的邪术。”

龚长生说到这里，指尖轻轻弹动火苗，哀嚎声刺耳。

“修的邪术越多，有些东西看的也就越透彻，就比如……当初那场瘟灾，最早死的村民，全部都是曾被我师父医治过的那些人，他们曾对他感恩戴德，却又死的无比凄惨。”

听到这里，对于一些事情的真相，宋仁心中便已有了答案。

“所以，那场瘟灾以及后续的悲剧，全部都是你师父一手促成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血亲死绝，再无牵挂，以收你为徒？”

龚长生点了点头。

“他图什么？”宋仁心中大为不解。

龚长生缓缓站起身，在他脚下，一个太极图案缓缓延展开，悠然转动着。

“我几乎学会了他的所有法术，他想教的，以及不想教的，其中便包括他一直对我有所隐藏的，换命之数，也正是因此，我才明白，我身上的太极贵人命格，与他这般的修行者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当那太极图案呈现的时候，宋仁心中猛然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

像是与他命运当中的某种东西，进行着呼应和敌意。

他猛然想起，在第一次常世任务完成后，他曾获得了一个名为十恶大败的命格。

两个命格之间，隐隐在交锋对撞着。

“相信你也感受到了吧？”

龚长生看着他，眼白和黑瞳似是开始融化流动，也形成了阴阳太极的模样。

“我们之间，有着天然的联系，我们是一类人，所以从我看到你的第一眼起，我心里便清楚。”

“你，就是宋家堡覆灭的罪魁祸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