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一日,老李很早到义庄接我,不用担心魂魄稳固的事,我大胆的从义庄走出来,我们这次是沿着黄葛古道另外一条路下海棠溪渡口。路上高地错落着很多房子,我们沿着一条不足一米的石板小路穿行在房子之间,下坡走得很快,不经意间我们就看到江边。
连接江边码头和海棠溪低矮街道的是一座单孔石拱桥,叫做“通济桥”,重庆有名的桥头火锅就发源于这个桥头,最早叫做“桥头连锅闹”,后来做名气越大,味道也越来越好,才改了名字叫做桥头火锅。1980年长江大桥通车后海棠溪码头失去作用,“通济桥”也被泥沙掩埋在南滨路下。我们90后的这一代是没有机会走过这个桥的,今天我竟然有机会在另外一个世界感受了一下这个桥,应该刚到很幸运的吧。
我和老李上了船,他照旧在船篷外面坐着抽叶子烟,并招呼我在背靠着船篷的凳子上坐下,说待会儿好看两江沿岸以及江底的景色。龙门浩沿江一带,自古以来就是观赏江景的好地方,今天是旧历七月十一,已经有人在江边祭祀,重庆一带没有放河灯的习惯,江边偶尔有烧纸祭祀的,黑色的江水和深灰色的江边沙滩,几道祭祀的烟雾轻飘飘的,不是直线的线条拉的如同绸缎一样柔和,对岸的房屋鳞次栉比。最靠近江边停着乌篷船的是码头,码头挨着的是的吊脚楼,几根柱子支撑在山崖之间,上面就可以撑着一户人家,这种景象,今天只能在洪崖洞复古建筑里面看到,龙门浩一带已经是高楼林立。
再回过头来看龙门浩一带,依旧停了很多的木船,木船的到江岸之间有大大小小的石头,最出名的就是我落水的附近的大石梁——龙门浩。这是一个宋代就有记录的人文景观,南宋绍兴年间有人在大石梁的开口处刻上了两个大字“龙门”,两个字有一扇门那么大,可惜早已经在后来疏浚航道的时候炸毁了,以一直觉得没有看见这两个字是一种遗憾。没想到今天能够把船靠在龙门浩石梁上,仔仔细细的端详这两个字。只见这两个字是带有隶书味道的楷书,字体比较大,宽约1米,长1米5左右,很有力道,刻得也很深,和三峡博物馆里面的《皇宋中兴圣德颂》有风格很接近,只可惜年代久远落款的地方已经模糊不清楚,不知道这两个字是谁写的,也是一种遗憾。
看完“龙门”题刻后,向着弹子石朝天门的方向顺江而下。船后突然有一道亮光在游走,大概在长江大桥附近江底,很长一道亮光,有许多的小灯点组成,恍惚之间好像有一队人在前行。老李看见,赶紧把船往南岸江边靠,避开江中那一道光,然后再船头点燃一个“重庆府城隍”的灯笼。做完这一系列的事情,他才喘口气点烟叶子烟,“今年才十一他们就开始出发了。比往年早了一天。”
“什么比往年早了一天?他们是说的刚才的那一道光?”我很疑惑。
“刚才那一道光是长江水府的,七月十五是中原节是地官大帝的诞辰,他在丰都宣布赦免亡魂的的文书,水官大帝照例会派出一队人到丰都祝贺。水官大帝主管天下所有的江河湖海,他派出的队伍,城隍府差役碰见了是要回避表示尊重。”老李把船靠在今天东水门大桥下码头,我们正好可以看见江底下的光线逐渐明亮起来,在半圆形月光照应下,和白天没有什么区别,反而光线更加的充足。那一队人大概几十人,为首的打着大灯笼上面写着“下元水府”几个大字,后面是几块回避牌子,接着就是挑着坛子抬着箱子的队伍。这些人走在水里面,和走在地上没有区别一样,步子还比较稳健,仔细看挑东西的人还比较高大有力,看来幽冥世界还是遵循着几百年前肩挑手提的习惯。
那一队人走的很欢快,水里面的鱼虾都自动的让开一条路,挨得近的被那队人的光线照得像水晶一样透明发着光亮,长江底部的泥沙水草亮得纤毫毕现,偶然还可以看见过去江心触礁的沉船,不大的木船,竹子做的船篷已经完全腐烂,只剩下木头的船身一半藏在泥沙里面,周边还散落着一些喝茶的茶盏、陶罐、油灯一类陶器。这条沉船在几百年前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只是我们今天都已经无从知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才静静的躺在江底,更有甚者,如果不是我这次的经历永远不会发现长江底部原来是保留了过去这么多的记忆,不知道以后会不有人来解读着一段段的记忆。
正当我在思考得时候,水府的那对人已经走远,老李也抽完烟,轻轻的咳嗽两声,收拾一下脚边的烟灰,把烟杆别再腰间,起身把船划到江中,我们继续顺着长江下行。
快要到朝天门码头的时候,只见四下无人,我们的呼吸声都能够清楚的听到,朝天门码头的瓮城还在在,斜开得城门上面写着四个打字“古渝雄关”,在周边低矮的建筑衬托下,显得比现实中看见的要高大,这是重庆城最高最重要的城门,重庆的门面。城门下面是很宽大的台阶,一下子看不出来台阶有多少步,只是一直延伸到江中。
只是江水有些奇怪,以朝天门为中心两边自然的分开,像是有一个巨人强行把一块黑布拉开,被拉开的黑布前端破裂处有一个亮点,仔细一看是一个小和尚提着一盏灯笼,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金竹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