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季鸟猴儿

晚上,早就惦记吃季鸟猴儿的崔冠武准备好了一切。

墙角立着一根裹了几层蜘蛛网的树杈,背包里装着崩弓子和小石子等一些零碎。

崔冠英跟何雨水也穿戴好了,头上带着解放帽,胳膊上扎着一条毛巾,手里拿着根木棍

崔冠文见时间差不多了,换上一身旧衣服,把裤腿掖在了袜桩里。

他假想了一下运用情绪抓季鸟猴儿的场景,又把胶皮雨衣卷起来,塞进了水桶,压在面口袋、手电筒和两根麻绳上面。

十点,钟声响起,兄妹四人雄赳赳地奔赴什刹海。

什刹海是建国后,和陶然亭、紫竹院和东单等45处一起进行改造绿化的公园绿地。

1950年年初,市政府首先疏通了转沟,6月4日,便开始对什刹海进行大规模的整治,从湖中挖出淤泥286983立方米,修筑护岸6393米。

经过疏浚的什刹海水面,比原来的面积增大百分之十七点八,同时,市里还对什刹海周围的道路、河道进行了全面的绿化,栽种了大量的行道树、河岸树。

经过七年的休养生息,这里绿树成荫,鸟语花香,俨然成了动物的乐园。

崔冠文带着三小只沿着什刹海地堤岸,慢慢地向南溜达。

何雨水拿着一把手电照着沿途的地面和树干,崔冠英和崔冠武拿着面口袋。

此时,已经是季鸟猴儿出土的旺季,三小只不时就会抓到一只刚刚破土而出的季鸟猴儿。

季鸟猴儿是燕京人对所有蝉的若虫的统称

蝉的一生分为幼虫、若虫和成虫三个阶段,幼虫的时候生活在地下,过着挖土的穴居生活,它们要在地下生活3-5年,经过5次蜕皮,才会从地下爬出。

这个时候它们还不是季鸟儿,而是人们口中的“季鸟猴儿”。

等若虫爬上树,蜕完皮,才是真正的蝉。

崔冠文他们要捉的是黑蚱蝉的若虫,若虫蜕完皮就变成金色的黑蚱蝉,因如此才有了“金蝉脱壳”的成语。

而黑蚱蝉退下来的壳儿,就是药材中的蝉蜕。

在燕京,有的手艺人会用蝉蜕和辛夷等几位药材做成一种小工艺品,被称为“毛猴儿”,很是可爱。

这时,前面的三小只兴奋地叫了起来,原来是一下子发现了五只季鸟猴儿。

崔冠文见前后没人,从水桶里拿出雨衣,套在了身上。

之所以带雨衣,是为了防止蝉在受惊的时撒尿,淋一头蝉尿。

他带上雨帽,待影子漫过旁边的柳树,心随意动,柳树上忽然下起了虫雨。

“什么声音?”

崔冠武转过身,何雨水及时地把手电筒照了过来,只见一个人穿着雨衣正在弯腰捡着什么。

“哥?”崔冠武跑了过来,看到地上的虫子立刻叫了起来:“妹,雨水,快来啊,这边好多季鸟猴儿,还有蝉皮呢!”

“呀,还有很多金龟子呢,这是天牛,咬人可疼了!”何雨水像是解说员似的,指着一个又一个虫子叫道。

“英子,你和雨水捡蝉蜕,我和小武捡季鸟猴儿。小心别被虫子咬到。”崔冠文摘下雨衣的帽子,进行合理化分工。

“哎!”崔冠英跟何雨水脆生生地了一声。

崔冠武抬脚踩死一只天牛,不解地问道:“哥,这片我们刚路过啊,没发现有这么多虫子啊!”

“哥震掉的!”崔冠文知道必须有个借口,否则一晚上都得像做贼似的,在三小只后面搞小动作。

“震掉的?”

“啊!等会哥给你表演一下啊!”崔冠文把最后几只季鸟猴儿装进袋子里,拿起手电筒往前走了两步。

他站在不远的一棵柳树下,喊了一声:“看好了!”

崔冠武只见哥哥一记转身里合腿,踹在了柳树上,柳树好像晃动了一下,接着便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脆响。

三小只连忙跑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掉在地上的各种虫子。

崔冠武一脸崇拜地看着自己的哥哥,连呼:“哥,你太牛了!”

“赶巧了,其实不是次次成,快点捡吧!”

崔冠文讪然一笑,弯腰去捡季鸟猴儿。

他这么说,为了给自己留条后路,防止弟弟妹妹让他表演,结果连只蚂蚁都震不下来。

这颗树上掉下来的季鸟猴不多,倒是有不少只褪了一半壳的黑蚱蝉,三小只把蝉蜕捡了起来,黑蚱蝉就放回了树上。

崔冠文撅了根柳树枝,跟在三小只后面,将其他虫子扫进了水里。

“哥,你看这个!”崔冠武捏着一只少见的绿脸身体鲜红大蝈蝈,跑了过来。

“这个真不错!”崔冠文放下水桶,又从柳树上拽下两根柳枝,缠了一个简易的笼子,把这只蝈蝈装了进去。

就这样,他们四人一路走,一路踹,快到万宁桥的时候,带来的水桶和面口袋都装得满满的了。

“哥,要不我把裤子脱下来,把两条裤腿系上当口袋啊!”崔冠武说完就要解裤子。

“这么多季鸟猴儿还不够你吃的啊,等吃没了再抓。”

崔冠文拿麻绳把两个面口袋系在一起,用扁担挑起了水桶和两个口袋。

几人回到家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中院正房的灯还亮着。

“雨水,把你哥喊过来。”崔冠文将水桶和带着放到葡萄架下面,擦了擦头上的汗。

“哎!”何雨水应了一声,朝中院跑去。

这时,蔡素芬推开房门走了出来。

“妈,过来看啊!”崔冠武拎起水桶放到了母亲跟前。

“这么多?”蔡素芬低头一瞧,胳膊上的汗毛顿时立了起来。

“妈,蝉对!”崔冠英解开了她跟何雨水拿的那条袋子。

“这是遇到季鸟猴儿开会了!”蔡素芬一边搓着胳膊,一边探头看了一眼。

虽然见到的是蝉蜕,但蔡素芬还是打了个寒颤。

“石头,你喊我!”傻柱穿着破了好几个洞的大背心子,提着裤子跑了过来。

“刚下夜班吧!”

崔冠文站起来,指了指桶里的季鸟猴儿,“都是雨水和我们去捉的,有些应该是死了,咱们挑一下,连夜做出来。”

“好家伙!这么多!”

傻柱搓了搓手,眉飞色舞地说道:“嘿嘿,正好拾掇完,咱们喝两盅再睡。”

“算了吧,大夫说了三个月内不许喝酒,就是过了三个月,也得少喝。”

崔冠文边说边把水桶推给了傻柱,又让崔冠武再去拿个水桶。

“那我拿回去拾掇了啊!”傻柱拎起水桶,带着妹妹回家了。

崔冠文让弟弟妹妹去洗漱,也没让蔡素芬帮忙,回屋拿了个马扎,坐在院子里将那些死的季鸟猴儿挑了出来。

这活对于他来说完全不费力气,双手抓出一把虫子,在影子里一晃,把那些散发情绪波动的季鸟猴儿扔进桶里,剩下的往袋子里一装,就齐活了。

十多分钟,一袋子虫子就分拣完毕。

他从水缸里舀出水,把死掉的季鸟猴儿冲洗了两遍,然后拿着家里的油瓶子,拎着水桶去了中院。

“你这么快就挑完了,可够麻利的,我才挑了一半!”傻柱压低了声音,“我听雨水说,你一脚就震下来一地的虫子,要踢人的话,是不是一脚下去,对方就骨断筋折了!”

“要不咱俩试试!”崔冠文呵呵一笑,上前把傻柱拉起来,“你去生火吧,剩下的我来挑!”

“真不喝点?”傻柱拍了拍手,朝崔冠文挑了挑眉毛。

“我妈比我多练三十年,你觉得能挨一脚,我就陪你喝!”

“算了吧,我可不想肠穿肚烂,还想留着这肚子吃香的喝辣的呢。”

“死的咱们就吃了,活的我打算攒蝉蜕,等攒多了再一起卖。”崔冠文挑完虫子,使劲儿抻了个懒腰。

“雨水说了,她就是跟着玩去的,能有口吃的就不错了,蝉蜕的钱,我们不要。”

傻柱说完,把用盐揉过一遍的季鸟猴儿倒进了锅里。

青烟升腾,一股诱人的异香在廊下泛起,顺着风攀上屋檐,越过了房脊。

崔冠文吸了吸鼻子,满脸的陶醉。

“谁呀,大半夜做吃的,还让人睡不睡觉啦!”刘海中的声音在房后炸响。

崔冠文和傻柱看着地上一桶季鸟猴儿,大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