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

7月7日,小暑。

早上,崔冠武睡得正香,口水洇湿了枕巾,在脸颊上留下一道白印。

崔冠文没有叫醒弟弟,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拿着鱼竿和水桶轻轻地推开家门,朝西厢房那边看了一眼。

果然,西厢房那边的门也开了,阎埠贵像是做贼似的钻了出来。

崔冠文咧嘴一笑,拿起鱼竿、抄网和水桶,又往桶里装了一个灌了水的滴流瓶子,然后大步流星地走出了院子。

阎埠贵拎着鱼竿和水桶一路小跑地坠在后面。

崔冠文笑呵呵地带着阎埠贵沿着什刹海往北走到了银锭桥,在桥头站了一会儿,又向南溜达了到万宁桥。

等他再折返的时候,一路保持小跑状态的阎埠贵已经累得走不动了,扶着一棵杨树,直揉小腿肚子。

崔冠文往前走了六十多步,在刚才踩好的点位附近捞了几个螺蛳,挂上螺肉后抛下了鱼钩。

没一会儿,一条大约五斤左右的鳜鱼就被他钓了上来。

崔冠文把鳜鱼扔进桶里,看着拎着腿挪过来的阎埠贵,贴心地给他注入了点兴奋的情绪,又继续往前走去。

阎埠贵感觉精神一震,拄着鱼竿,加快了脚下的频率。

当崔冠文再次回到银锭桥旁的时候,看着被远远甩在后面的阎埠贵,笑呵呵地又下了钩。

阎埠贵紧赶慢赶地来到桥旁,眼睁睁地看着崔冠文钓上来一条肥大的鳜鱼。

“阎老师,今天鱼情可真不错,您看又是鳜鱼,这鱼刺少,肉还好吃!”

崔冠文站到阎埠贵跟前,杀人诛心地把水桶放到阎埠贵眼前。

“是不错!”阎埠贵的眼镜都歪了,声音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似的。

“加油!”崔冠文握着拳头,挥舞了一下手臂,拎着水桶继续往前走去。

“我加你、”

阎埠贵刚想骂人,感觉精神头似乎又足了,连忙扔着转筋的腿肚子,栽栽歪歪地跟了上去。

崔冠文忽快忽慢地走着,时不时给阎埠贵补充点情绪,领着阎埠贵在万宁桥和银锭桥之间溜了两个来回。

二十多里地跑下来,阎埠贵的精神头倍儿足,身体却垮了,坐在银锭桥的台阶上,左手揉腿,右手捶腰,情不自禁地哼唧着。

期间,崔冠文遇到吞噬感炸裂的情绪波动,便会下钩,钓了四条鳜鱼后,朝远处的阎埠贵摆了摆手,拎着水桶和鱼竿回了家。

当阎埠贵咕涌进垂花门的时候,崔冠文已经带着弟弟妹妹走完拳,准备吃饭了。

“哥,这个没有昨晚酥了。”崔冠武拿起一个季鸟猴儿,扔进了嘴里。

“用锅再炒一下就好了!”

崔冠文把毛巾挂在绳子上,压低了声音,“小武,许大茂回来了,你没事的时候问问刘光天,看他知不知道许大茂家的事。”

“哥!我早就盯着呢,保证跑不了他个卖切糕的!”崔冠武一咧嘴,两道矫情纹再现。

“有事先跟哥商量,不许自己下黑手!”崔冠文看见弟弟的矫情纹,心里就没底,连忙警告了一句。

“哥,你放心吧!”

“唉~~~”

“锅,挪步丝!”崔冠英端着一个小碟子走进来,放到了桌子上。

“哎!”崔冠文应了一声,心情又美丽了。

“开饭!”蔡素芬端着铝锅进来,给每人盛了一碗黄橙橙的棒子面粥。

一家人吸溜着棒子面粥,吃着又艮又脆的干煸季鸟猴儿和萝卜丝,那滋味香极了。

吃完饭,崔冠文带着弟弟来到东房,悄悄地打开了房门。

“哥,都是蝉皮啊,还有麻季鸟儿!”

崔冠武瞪着眼睛看着地上一层蝉蜕和不少死掉的黑蚱蝉,又抬头看向了棚顶和墙壁,“哥,棚上和墙上全是活的,这些能有十斤不!”

“死的可以卖钱,活的还是放了,要不麻季鸟儿越来越少,以后就没季鸟猴儿吃了。”

崔冠文用脚把地上的蝉蜕拨开,“蝉蜕两块钱一斤,卖了之后,你用你自己那份买什么都行。”

“知道了哥!”崔冠武的嘴越咧越大,矫情纹都要挤成法令纹了。

“甭做梦了,去拿笤帚和撮子,再把哥的雨衣拿过来。”

“好的,哥!”崔冠武痛快地叫了一声,转头跑回了厢房。

“干什么呢,后面有狼啊!”

蔡素芬看着小儿子急三火四地跑进来,又火急火燎地跑出去,连忙扔下抹布,跟到了东房门口。

“妈,您还是别过来了!”崔冠文穿上雨衣,拿着笤帚和撮子进了东房。

“自家的房子,老娘我还进不得了、”蔡素芬跟着走了进来,只看了一眼就退了出去。

崔冠文扫出一条通往窗户的路,推开了窗户,然后一边挥舞着笤帚,一边大声呼喝起来。

受惊的黑蚱蝉在空中洒下一蓬蓬蝉尿,纷纷从窗户和房门处飞了出去,也有不少撞在墙上,掉在了地上。

“什么玩意儿。”

楚大爷站在穿堂前,支着两颗门牙,看着黑黢黢一朵黑云从东房里飘出来,被吓了一跳。

“去给楚大爷端盘季鸟猴儿。”崔冠文穿着满是水珠的雨衣从偏房走出来,朝弟弟使了个眼色。

崔冠武吸了吸鼻子,颠颠地去了。

“敢情!”楚大爷把烟袋锅子别在腰上,接过盘子,乐呵呵地回了屋。

蔡素芬倒出半盆季鸟猴儿先给倒座房的孔大妈送了些,又给其他邻居分了些。

“哥,晚上咱们还去抓啊!”崔冠武把掉在地上的死蝉捡起来,准备晾干后卖钱。

“你明天就要考试了,等考完试,我天天带你出去抓,不去都不行!”

崔冠文拿了一块毡布,铺在院子里,拿砖头压住了四个角。

......

第二天上班,崔冠文的兜子里多带了一个大饭盒。

中午吃饭时,他把一大一小两个饭盒刚拿出来,李箬菲的眼睛就瞪圆了。

“这个有点不酥了,昨天晚上刚炒出来的时候,又酥又香。”崔冠文边说边放下饭盒,起身去拿搪瓷缸子。

李箬菲攥着羹匙,在桌子上顿了两下。

崔冠文喝了一口水,坐下后,打开了饭盒。

“季鸟猴儿!这么多!”李箬菲看着满满一饭盒焦黄的季鸟猴儿,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我带我弟弟妹妹去抓的,这个小饭盒里还有鱼肉松!别客气,赶紧尝尝,里面放了五香粉的。”

崔冠文依照惯例先给师傅拨了些,然后才是望眼欲穿的李箬菲,以及岳瑾岚,最后把饭盒摆在了他和戴玉恒的中间。

“真香啊!”李箬菲闭着眼睛,吸着气,舍不得放走一丝味道。

“爱吃,我明天再带。”

崔冠文说完,又扯起了闲白:“我带着我弟弟妹妹一晚上就抓了两袋子加一水桶。炒了点,剩下的放在屋里,第二天早上,就都变成了蝉,一地的蝉蜕,从窗户里飞出去的时候乌央乌央的,把我们院的楚大爷吓得以为是妖怪呢.....”

“哈哈,真有那么多?”

李箬菲听得两眼冒光,随后又摇了摇头,“不用了,哪有天天吃的,做一回得费不少油呢!”

“嗯?油嘛!确实是个问题。”

崔冠文沉吟片刻,耸着肩膀说道:“蝉蜕两块钱一斤,一斤花生油不到六毛钱,算上油票也才一块多钱,你说季鸟猴儿没事蜕皮干什么,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哈哈,这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李箬菲笑了,羡慕地看向崔冠文,“石头,怎么在你眼里就没有难事似的呢!”

“谁说没有难事的!”

崔冠文叹了口气,在几人都看过来的时候,正色说道:“我弟弟马上初三了,以他现在的成绩想要考高中肯定是不行的,我学习又不好,在学习上根本帮不上忙......”

“这样啊!”李箬菲咬着羹匙,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