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为人民服务

秦王政九年,夏。

章台宫。

白花花的阳光倾泻而下,持续不断地炙烤着早已滚烫的大地,以至于咸阳城在肉眼可见的状态下扭曲、扭曲、扭曲,逐渐扭曲成光怪陆离的神奇形状。

空气也被阳光炙烤得滚烫,人暴露在广野中,只能小口小口地缓缓吸气,生怕被灼热的气息烫伤鼻孔。

嬴政立身于九丈高的章台之上,浑然不在意被汗水打湿的衣襟。

他手持千里镜认真地、仔细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咸阳城里的每一座府邸、客舍、花草、树木。

“那是甘泉宫!”

“嘿,这几个黑小子胆子真大,居然敢溜入渭水解暑。”

“这家小娘子的衣衫清凉的厉害!”

“相府冷清了不少。”

“……”

尽管他已经二十三岁,登基九年,且年初刚刚亲政执掌王权,儿子也有三岁了。

可此时依然表现得像个刚得到新奇玩具的大男孩,对手里的千里镜爱不释手,不顾炙热的气温来到咸阳城最高处,偷偷窥视着千里镜内出现的人和府邸,即便浑身冒汗也不愿离开章台返回有冰山镇暑的咸阳殿休息。

实际上。

嬴政昨晚就拿到千里镜了。

还特意尝试了一下夜间的用法,发现这东西果真是件宝贝。

居然有暗中视物的本事,看活物、看灯烛均栩栩如生,端得是神妙无比。

甚至,隔着窗户也能看到屋内的人影。

不愧是仙界之宝。

李斯昨晚送来千里镜的时候向他禀报了神人降世的消息,并详细解释了一道霹雳过后神人驾驭雷霆现世的神奇一幕。

据说三天前正在挥汗如雨修建郑国渠的役夫和镇守兵将,眼睁睁地看着晴天闪出一道接天连地的霹雳落于渠道。

然后,一个俊秀的少年凭空出现。

头戴奇怪的帽子,上身穿着轻薄的无袖短衫,下身穿着轻薄的无袖短裤,脚上踩着类似草鞋的纳凉之鞋。

脖子里吊着的正是仙界之人拜托李斯献上的大礼——千里镜。

仙界是李斯的说法。

根据那少年郎的口吻来看,似乎不愿承认自己是仙人,并没有搬山挪岳、呼云唤雨、驾驭雷霆之类的仙家手段。

接到信报,并亲自查验过千里镜的神妙,嬴政连夜命李斯率队以国宾之礼前往迎接少年郎。

不管是不是仙人,就凭这献上的千里镜就是大秦的贵宾!

东进一统天下,这是刻在世代赢秦王者骨子里的大志,嬴政把玩千里镜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将此物用于军中。

若大秦锐士有这等神奇的千里镜,岂不是夜战无敌!

就是不知那少年郎能否批量制作?

因为心里揣着别样的心思,嬴政今天的早朝都有点心不在焉,好不容易熬到结束早朝却没盼到少年郎进入咸阳城内。

忍无可忍之下,才冒着酷热登上章台借助手里的千里镜查看一二。

不看不知道,一看真奇妙,手握千里镜居然能看到这么多不为人知的小秘密。

好你个老不羞的上将军蒙骜,八十多岁了,还喜欢逛女闾?

好你个驷车庶长嬴係,聚众宗室,是在密谋何事?

关内侯九十岁的老人家了,大热天的赶来咸阳所为何事,也不怕中暑!

“摆驾,德阳殿!”

看着看着,嬴政终于感觉到浑身湿漉漉极为难受,急忙收了千里镜,登上步辇吩咐赵高返回德阳殿更衣洗漱。

天气着实太大,即便有华盖遮阴也顶不住酷热难挡。

“起驾!”

伺候在身侧的赵高急忙安排寺人抬辇摆驾,顺便指示手持羽扇的侍女使劲扇风,为大王纳凉。

嘶!

返回有冰山镇暑的德阳殿,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大口吸气。

登上章台片刻功夫,感觉已经变成人形烤肉了。

当然,除了秦王之外,所有人都不得闲,一起忙活着伺候秦王清洗更衣,确保大王以最有威仪的状态接见能够驾驭雷霆的仙界之人。

安静地呆了半个多时辰,暑气全消时蒙恬一溜小跑来报:“禀大王,臣刚刚接到信使传信,言说李斯已经陪着那天降神人进入咸阳,无需多时便可入宫见驾。”

可算来了!

装作翻阅竹简的嬴政不慌不忙地收起竹简缓缓抬头,微微挑眉:“来就来呗,无非一少年郎罢了,李斯派人提前报信,莫非还要寡人亲自去迎?”

“臣……告退。”蒙恬张了张嘴,啥也没说,悻悻告退。

大王的心思你别猜,猜也猜不到!

明明比谁都着急上火,不惜冒着酷暑登上章台查看,当天降神人真的进入咸阳,大王反而傲娇了起来。

倒是赵高眉眼通透,急忙开口替自家大王解围:“禀王上,臣已经吩咐女官寺人以国宾之礼去准备了,您放心便是。”

“嗯!~”

嬴政鼻孔轻哼一声,重新打开竹简假装翻阅,目光却依然落在千里镜上。

好宝贝啊!

希望那个天降神人能为我大秦锐士添置杀伐利器。

寡人将不吝重赏!

不过,在没有确认这个叫罗成的天降神人有真本事之前,他不打算在章华殿这种每天召开小朝会的重要场合接见其人。

选在德阳殿这个平时用来批阅奏章查阅典籍的所在接见天降神人,既显重视,又能避免被别人看穿自己急切的心情。

算是非常稳妥的安排了。

嬴政焦躁不安地等了片刻,依然不见李斯带着天降神人入殿,视线忍不住又落在摊开在案几上的竹简。

【为人民服务】

这行字,据说是模仿天降神人帽子上的字迹临摹而来。

他只认识个“人”字。

这行字写的四方四正看起来有点像陈邈做的隶书,却比隶书更加简洁,更加容易书写,想来便是仙界文字。

化繁为简,也是件好宝贝。

隶书也是大秦朝堂的日常行文文字,若是也能像仙界之字一样化繁为简,定能为为繁重的案牍之劳减轻不少压力。

冠者,成人之礼,乃是极具标志性的礼器。

这行字既然能出现在少年郎的布冠上,想来也是极为重要的一句话。

嗯,待会儿得问问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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