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会？”
“是呀，听说今年城北的商人联合出钱，举办了一场灯会，城里传的沸沸扬扬的，好多人都去了。”赵明点头道。
“城中还有这种活动？来这么多年，倒是头一次听说。”李道心中一动。
赵明笑道：“李兄弟，喜逢新年，闲来也无事，咱们去看看也无妨。”
“那就听赵大哥的。”
三人一拍即合。
从大院出去后，没有去天元街，而是顺着清水街往北而去，平日里冷清的清水街巷里，此刻也挂满了红灯笼，两旁的院门上贴着各种春联。
穿过清水街，便是一座横跨在白水河上的石拱桥。
石拱桥不大，有些年头了。听说真定县往昔不过一小村落，以江而建，而江北有一学堂，一老翁因自家儿女上学不方便，便建了这座石拱桥，后来这老翁的子女果然考得功名，当了官，故而此桥得名“登科桥”。
登科桥两旁的石柱上也挂着不少灯笼，还有不少人站在石桥上，望着白水河中的红色小船。
那些船只上灯火通明，笙歌叠奏。有美人掩面含羞，有书生举目望月，船中云衫侍女、青年才俊皆聚于其中，也不知说到了什么事，众人喧笑，贺声不断。
走过石拱桥后，远远望去，北城的灯市如明珠绽放，高竿上灯笼如林，随风而展。北城的楼宇高大巍峨，在旖旎的月色之下，宛如晶莹剔透的珠宫贝阙，其上灯火氤氲，若天宫星市。
望着繁华盛世，李道不禁感叹，前世谬赞大唐盛世，有着旷古未闻的璀璨繁华，今当一小小县城，亦不如外是。
灯会在在靠近坊市的盛元街。
正是除夕之夜，城中大多数人都涌至盛元街观赏灯市。四人从登科桥转至盛元街，便看到了几座灯楼格外壮观，灯市上还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珠玉珍宝，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种四海来潮的壮观场面，李道还是头一次见，倒真真切切体验了一回古时盛世。
中途‘赵明月’还闹了一次，直到李道接过半岁不到的小娃，对方竟奇迹般的不哭不闹，缩成一团睡着了。
莫约是个把时辰后，几人都累了，便准备打道回府。
不过路过灯市外围时，却忽然看见许多人围在一起，李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发现那里搭建了一个临时展台，竟是在对诗。
李道心中寻思要不要去‘对’上两首，忽然瞥见展台的两旁摆着几个瓷玉白瓶，瓶中没有花草，而是放着一个个小脑袋。
仔细一看，李道发现那根本不是什么模型，而是一个个“小人”。
但此时此刻，那些被装进瓶中的小孩却不哭不闹，反而带着笑容，嘴里说着一些吉祥话，逗得周围的人哈哈大笑。
看到这里，李道一怔，忽然想起前世网上说过的一个词：瓶中人。
用另一种说法，便是“人彘”！
赵明发现李道在往那边看，于是走在李道旁边，叹气道：“诶！看似繁华的世道里，私底下不知道有多残酷。都是可怜人啊。”
李道默认。
须臾后，他才道：“赵大哥，难道就没有官府的人管管吗？”
虽然落霞宗掌管吕国，但也只是掌管吕国的修仙者，对于吕国境内的凡人，还是由皇权统治的。
简单来说，这其实是两个不同的政权，分管不同领域，互不干涉。
“官府？”
赵明摇头苦笑道：“明面上我们是官府管辖，但他们也不过是跟我们一样的凡人，又能怎么办呢？自保都难，还谈什么掌管我们这些人。”
“这……”
“李兄弟，你是仙人，我们这些凡人，也正因为有你们，才有我们如今的安居乐业，要是没了你们，我们呀，只怕是只能在惊怕中度过一生。”赵明叹道。
李道瞬间反应过来。
道庭时期，虽然说的的确是仙不入凡、仙凡有隔，但随着时间发展，世间修士多如毛，而且此间修炼资源就只有那么点，众多修士所以为了寻求更多的修炼资源，不得不出山寻找修炼资源，这就必须与凡人接轨。
就比如现在的真定县，虽然分为南北城，但严格来讲这还是一个城，相当于凡人与修士混居的城池，包括且不限于吕国外的其他地方，基本上都是这样。
如此一来，仙不入凡也就成了往昔之谈，并不适用于现在。
加上仙门手段通天，而凡人终究只是凡人，以至于现在的人们时常会忘记吕国是一个皇权帝国。
“李兄弟，咱们回去吧，这灯会虽然繁华，但也始终不是我这种凡人可以接触的，权当来看个热闹。若是李兄弟想多待一会儿，也是可以的。”赵明笑道。
“一起回去吧。”
李道摇摇头道，跟着赵明往回走。
其实这灯会也没什么，来人也大多是凡人，修士虽然有，但很少，一路下来见到的修士也不过十之一二。
不过想来也对，驻守镇定坊市的落霞宗弟子本就不多，就算加上散修，数量也不过七八百人。但真定县的凡人可是有数万人之多，加上很多修士都趁此机会与志同道合之人正闲中偷乐，哪有时间来看这商人举办的灯会。
一路回到清水街，街上依旧熙熙攘攘，人数不减反增，不少情窦初开的青男俊女趁着流光喜节，相约河畔说着悄悄话。
看着那些你浓我浓的场景，李道莞尔一笑。
回到清水街，与赵明夫妇二人告别后，李道独自坐在院子里，看着满天星河，呆呆愣神。
脑海里不断回想起适才灯市上所见一幕，那些被装在瓶子里的稚童稚女，分明被砍去了手脚，禁锢其中，脸上却永远都带着笑。
他不免有些心痛。
“这世间不公平事多如牛毛，无非于为了满足一己之私，当属那钱、权二字最重。没想到穿越了，这样的事反而更加常见。”李道摇摇头，转身回屋。
也就在这时。
低沉的夜幕下，比之前更加密集的爆竹声再次炸响，绚烂的烟花在天空上炸开，形成一朵朵彩云。
李道会心一笑。
子正刚至，迎新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