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那人一身戎装,面容稚嫩,嘴角的酒窝漾着笑容,正跟一个身着和服,雍容华贵的妇人对着镜头微笑。
看起来是一副和睦融洽的母子作派,但后面的两张照片,就是单人照片了,没了最开始的茫然和坚毅,更多的是带着一丝阴鸷狠辣,目光也开始凶恶起来。
张扬翻起证件,发现这居然还有青天白日梦印章,所呈现的人物跟程桂明的模样没什么区别,看来这家伙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见形势不妙,及时改换门庭,又投了白匪。
张扬皱着眉头看了一下证件上的身份信息,高木正雄,好家伙,居然跟卡卡同名同姓,要不是清楚卡卡现在还在“忠诚”,张扬差点以为自己不小心击毙了未来的太阳……
心绪有些复杂的将这些证件照片收好,张扬没有多逗留,准备将这些发掘出来的线索递交给公安那边处理。
至于这些小黄鱼和银元,张扬则是打算回四九城的时候看有没有机会物尽其用,兑换成现行有用的物资。
这年岁,钱就是要多流通,不然放在芥子空间里面跟一张厕纸没什么区别。
冯家峪镇公社又穷乡僻壤,鸽子市恐怕消化不了这些。
镇上公安所在的办公场所是原本的驿站改造而来,占地面积同样不小,张扬找到办公室里坐着打瞌睡的杨民,把自己这次探访所得的线索交了过去。
从昏昏欲睡中被唤醒,杨民起初还有一些恼火,不耐烦的睁开眼睛,刚准备嘟囔几句,但瞧见是张扬之后,赶忙精神一振。
招呼着就要给张扬倒热水,他作为公安所长,是直属于局,张扬这段时间虽然是潘长军身边的一号红人,可对杨民而言无关痛痒,搭理不搭理都无所谓。
但是架不住,谁还能没个头疼脑热,马高蹬短的时候呢?
整个冯家峪镇公社大家都知根知底,吴淑倩医术水平摆在那,属于一瓢水不满,半瓢水晃荡。
哪里比得上张扬正儿八经的医科大学高材生,所以杨民还是愿意买张扬账的。
“小老弟,咋,不打个招呼就来我这寒舍,有啥指示尽管说,老哥能办的保管办的明明白白,不能办的也给你讲的清清楚楚。”
对杨民的热情,张扬有些受宠若惊,寒暄了几句之后,就把自己在程桂明房间里发现的线索证件照片啥的交了过去。
杨民皱着眉头一一过目,拍了一下大腿,恍然大悟的说:“搞了半天,原来程桂明早就是小本子了呀,你瞧这卫生胡留的多标致,他咋就稀里糊涂的成了白匪呢?”
对于这个问题,张扬一时间有些不好回答。
当时大蘑菇爆炸之后,田蝗又宣布无条件投降,留在国内的小本子见事不妙,作鸟兽散。
一部分军工人才,像医生呀,教官,枪械匠人,经验丰富的关外小本子,就成了香饽饽,被两边争先恐后的收编。
只不过这种事大家讳莫如深罢了,后来条件放开之后,还有许多东瀛人回国内看望老战友呢,叫什么回娘家……
想来程桂明应该就是那个时候走错了路,以至于后来东躲西藏,隐姓埋名到冯家峪成了个孤苦伶仃的文书。
不管怎样,杨民得了这两个关键性证据之后,心情大好。
归案核查的时候,也好解释交代,程桂明毕竟是在冯家峪镇公社工作多年,有户籍再加上身份特殊。
要是没有确凿的证据,单凭脚拇指之间的老茧就允以击毙的话,还是显得有些草率唐突。
哪怕是潘长军作为冯家峪镇公社书记,解释前来也难免棘手,现在有了证件信息,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张扬留在所里喝了几杯热水,跟杨民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了几句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回到自己屋里。
冬日天寒地冻,被窝里冰凉一片,张扬又睡不习惯炕,觉得这东西睡多了,身体干的很,容易上火,口干舌燥不说,每天还得想办法为柴火发愁。
张扬工作性质特殊,整天在镇医院说忙也忙,说不忙也不忙,不确定性太大。
说不定前一天还整天悠闲的喝茶看报,后一天就为病情忙得焦头烂额,哪有闲心去倒腾柴火盘炕。
再加上这间房屋的烟囱先前被人用石头堵住,要是把自己的床改造成炕的话,烟囱首先要改道,还要请泥瓦匠师傅忙个一两天,工程不小。
所以他的解决方法倒也简单粗暴,就是每天睡觉前事先往暖水袋里灌上热水,塞到被窝里,乘着这个间隙再写写日记,看看闲书啥的。
这次也不例外,张扬违心的在自己的日记上写下只言片语,诸如收获颇多,每天在冯家峪公社开心的就像过年包饺子一样幸福,又向群众学习到了奉献精神云云。
做完这些,又看了会蜀山,这才舒舒服服的躺在被窝里,摆好了练炁的姿势。
别说,这个北斗七星式的姿势,确实是大有裨益,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摆这个姿势睡觉的话不容易做梦内耗自己。
也不是那种浅层睡眠,而是就像暂时被按上了关闭键一样,思绪骤然中断,灵台清静。
这种睡眠状态,让张扬头一次觉得,睡觉也是一种享受。
不像前世,睡觉前必须刷下手机,一会被职业危机焦虑的睡不着,一会又为网络富豪的挥霍无度,以及自己的贫穷留下心酸的泪水。
张扬觉得,活在这年岁里,唯一的好处就是,除了那一丢丢人之外,大部分人都穷的一视同仁……
悠然醒来时,由于没有钟表,张扬也琢磨不了时间,打着哈欠,穿好衣服出门。
发现睡觉的时候,屋外又下了厚厚一层雪,此时刚停歇的样子。
张扬抓起一把雪洗了洗手,从芥子空间里取出那张凤凰牌自行车票,往供销社赶去。
既然知道对方急不可耐,敲竹杠那是必然的,也不知道供销社的售货员胡德禄,愿意为了这张自行车票付出多大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