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蝉转过头看向金池,不急不缓的说道;“我已知晓,有劳师弟了。”说罢,转头望向沈炼指着一处空着的蒲团,“且去坐下!”沈炼听罢乖乖照做。
金蝉?这人不会就是如来佛祖大弟子金蝉子吧?
在西游记的背景故事中金蝉子原来是一只名为六翅天蚕的洪荒凶兽,后被如来佛祖收服并改名为金蝉子。如来佛祖通过教化,使其改邪归正,并收为二弟子。然而,他因一次在如来讲法时打盹,并表现出对佛陀的轻慢之意,被如来佛祖贬下凡间。
金蝉子被贬下凡后,其真灵不散,元阳不泄,在人间投胎转世多次,修成十世好人。最终,佛祖命观音菩萨亲自接引金蝉子投胎转世为唐僧,以完成西天取经的使命。
不知此时这是十世轮回的那一世?
坐下之后,沈炼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金蝉与金池两位大师,只见他们正低声交谈,偶尔交换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诸位小施主,此番入我佛门。当与尘世俗缘一一割舍,人世间的情欲再沾染不得半分,现在就由贫僧来为各位剃度,自此皈依我佛!”说罢,径直走向沈炼边上的一位小孩童。
金池手握戒刀,问起了这位孩童:“汝俗家姓名为何?何故入我禅院?”
那孩子大概十多岁的样子,目光清澈,表情庄重:“我叫朱重一,因为家父仰慕佛法,从小便悉心教导我,让我以后习得高深佛法,渡尽世人与苦海。”根据“若闻禅音妙,金性圆满如”的排序定下法号。
这孩童显然是做过功课,回答的滴水不漏,但说出的话语却是与这个年纪不符。金蝉眉头一皱,脸色不是很好看地道:“机心太重,汝法号圆普,入劳者库,望你多加修持正道,铭心正气。”
此话一出,周遭好几个孩童喘喘不安,这名孩童显然是做过功课,但却被送至劳者库,听名字就不是个好去处。这金蝉和尚显然是个铁面无私的狠心肠人物。
金蝉走向另一名孩童说道,“汝俗家姓名为何?何故入我禅院?”那孩子显然是被刚刚那一幕吓到了。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俺...俺...俺叫曾阿牛,是山脚下的佃户,今年的赋税交不上来,俺爹把俺送进来抵债...”说罢便低声哭泣起来。这孩童的表现比上一位更是差劲,金池却是微微点头:“世道如此,不必介怀。汝法号圆惠。望你心思清明,通达智慧,当入我香客院”
周遭孩童又是一脸羡慕的眼神,显然来之前做过功课,知道香客院是个好去处。
金蝉说罢就已经手握戒刀站到了沈炼面前。不等沈炼开口便径自道:“你身有佛缘,俗家的来历我已知晓。方丈特意嘱咐于我,入戒律院。望你忘掉复仇之心,修身养性,法号‘圆通’”
圆通?我还顺丰呢,沈炼心中忍住吐槽,面上老老实实道:“弟子知晓!”
金蝉随后一一询问完剩下的孩童后,加沈炼又有十余人入戒律院。
“拜过佛祖,便算正式入门,且在此处剃度留名。”玄苦对着孩童说道。
“是,金蝉师傅。”孩童们回应道,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跪在蒲团上,向上方的金身佛像叩头。
等到所有孩童都拜过佛祖,金蝉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地对佛像行礼,口诵“南无阿弥陀佛”,接着,他走到了一位孩童面前,将右手轻抚于他的头顶。
这孩童乌黑的长发立生变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根根转为枯黄,落叶般飘零于地,不到两个呼吸的时间,这孩童就成为了真正的小沙弥。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金蝉庄严地说了一句,醇厚的嗓音在清净的佛堂内回荡。
金蝉挨个走到孩童面前,将他们的头发除去,口中始终说着同样的话语。
轮到沈炼时,他低下头,默念起佛祖之名,哀悼着即将与自己告别的头发。
厚实宽大的手掌轻抚了一下沈炼的头顶,一根根枯发在他眼前飘落,这让他悲从中来,差点难以自抑,自己可是爱死了红尘,从未想过出家为僧的。
“烦恼落尽,红尘远离。”
金蝉的声音宛如突然敲响的磬钟,震得沈炼浑身一颤,心灵澄净。
可金蝉离开,澄净消失之后,沈炼的信念依然坚定,将来一定要还俗!
拜佛,剃度,留名僧碟之后,玄苦让几个灰衣僧人带这帮孩童去后院领了各自的事物——两套灰色僧袍,两双鞋袜,《僧侣戒律》,《早课十二小咒》等。
“等你们在‘讲经院’习了字,就可以背诵本寺戒律和早课小咒了,在此之前,我先大概地讲一讲本寺主要戒律,一,不得欺师灭祖,二,不得允许,不能偷学武功,三,不得杀生,四,不得饮酒,五,禁荤辛,六,不得破色戒……”金蝉将需要遵守的主要戒律反复讲了几遍,末了严肃地道:“违反之人,轻则责骂,重者废除武功,逐出本寺。”
他只提了其中两个处罚,分别是最轻和最重的,其余还有罚做苦力、抄经、杖责、面壁等。
交代完这些事情后,他和金池带着这帮小沙弥离开了“杂物院”。
“本寺之中,着灰色僧袍者为一般僧众,着黄色僧袍者是各院执事僧,着黄色僧袍披红色袈裟者是方丈、各院首座和长老……”一路之上,金蝉毫不放松地给小沙弥们灌输着“寺内常识”。
一行人越走越偏,黄墙内外,皆绿树掩映,少见佛殿,过了好一会儿,沈炼才看到一处斑驳陈旧的院落。
“哎呀,金池师弟,金蝉师兄,你们来得这么早?”门口一胖大僧人笑嘻嘻迎了上来,同样一袭黄衣,但衣领斜开,肚子腆着。
金蝉皱起眉头,一丝不苟地合十道:“南无阿弥陀佛,金并师兄,怎可如此慵懒?”
胖大僧人金并早就熟悉了金蝉的脾气,一点也不生气地道:“哎呀,你太执着于外相了,这是给我们戒律院的弟子?”
他不愿意在这个问题上与金蝉纠缠,直接指着沈炼等人道。
“还请金并师兄安排。”金蝉一本正经地回答。
这时,一直做着锯嘴葫芦的金地忽地开口:“圆周,圆率还在戒律院吗?”
“还在,还在!”胖和尚金并疑惑地道:“金池师兄,你问他们做什么?难道有意收他们为徒?”
金池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我武道已毁,不便误人子弟,何敢收徒?金并师弟,劳烦你让他们与圆心、圆长一屋。”
他所指的正是沈炼和圆神。
沈炼的心脏剧烈跳动了一下,金蝉这还是第一次出手安排自己的事情,难道圆心、圆长两个和尚有特殊之处,能帮助自己?
“哈哈,金蝉师兄你吩咐的事情,师弟我哪敢担一句‘劳烦’?这等小事,何需如此?”金并一口答应了下来。
金池侧头看了金蝉一眼,并未多说什么,而是正色对沈炼、圆神等小沙弥道:“我将你们安排在戒律院,是因为你们各有问题,若能自我得解,打磨心性,日后未必没有入武僧院,达摩院,乃至菩提院的机会。”
“可若是继续偷奸耍滑,慵懒贪玩,心性浮躁,不堪受苦,我亦不会隐瞒,必将通报戒律院,给你们相应惩罚。”
他毫不掩饰地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以示坦坦荡荡,没有一点私心,说得旁边的金并老脸微红。
“是,金蝉师叔。”沈炼等小沙弥齐声回答。
目送金蝉、金池离开后,金并扭动了下身体,让一块块肥肉上下抖动起来:“终于走了,最怕看到这铁面鬼了。”
这和尚……沈炼起目不斜视,跟随着走路东摇西摆的玄心进入了禅房。
“圆心、圆长,这是你们的师弟圆通、圆神。”玄心指了指沈炼和圆神两人后,转身就带着其他小沙弥前往别的禅房了。
禅房之内,有一通铺,足可容七八人入睡,其余别无他物。
通铺之上,两灰衣僧人一躺一坐,都是二十来岁的年纪,躺着之人表情呆滞,茫然无语,坐着之人两眉深锁,语气冰冷:“包裹行李等放在铺底就行了,想要喝水,自去院内水缸取。”
“不知师兄怎么称呼?”沈炼看了一眼木木讷讷的圆神,决定还是自己开口建立良好的“室友关系”。
坐着之人冷冷地道:“圆心。”
回答之后,他就不再言语,甚至扭头不看沈炼和圆神,让沈炼一肚子拉近关系的话题无从发挥。
至于圆长,更是闭上了眼睛,继续入睡。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沈炼肚中暗诽归暗诽,表面却笑眯眯地对圆神道:“圆神师弟,我是圆通,日后你叫师兄就行了。”
“是,师兄。”圆神一点也没有为难地叫道。
还是这呆呆的小家伙好啊!沈炼暗自感叹了一声,决定发挥师兄的作用,好好帮助圆神:“小师弟,诶,我就叫你小师弟好了,来,我们先把僧衣换上。”
虽然屋内有人,但当初大学时经常在寝室赤膊纳凉的沈炼并无不适,迅速将衣物褪下,换上了僧衣。
他一边悄然感谢着僧衣穿戴简单,自己不至于出乖露丑,一边检查着之前来不及审视的身上事物。
这具身体的衣袍,织工精细,质地轻软,哪怕沈炼并不识货,也能看得出来价值不菲,同时,“他”腰上垂着一块通透的玉佩,脖子上戴着一个以红绳系着的小小瓶子坠子,紧贴胸口,清清凉凉,好不舒服。
沈炼仔细把玩了一下这拇指大小的玉坠,只见“它”珠圆玉润,熠熠生辉,显然雕工不凡,同时,“它”手感细腻,既温润又给人清凉之感。
“按马脸大叔所言,这玉坠是什么无名老僧所送?但既然什么老爷并未收走,估计并非凡品,还是贴身戴着比较好。”沈炼将玉坠子重新悬在胸口,贴身而藏,然后把玉佩、衣物等收拾了起来,放到了自己选中的铺位之下。
这时,一直沉睡状的圆心猛地翻身坐起,麻利地穿鞋出门,看得沈炼一愣一愣,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
“到晚膳时间了。”圆长冷冷地说了一句,也下了通铺,往门外走去。
这两个都是什么人啊!沈炼再次暗骂,然后转头对圆神道:“小师弟,好了没?晚膳时间了!”
“好了!”圆神话音刚落,小小的身影就像兔子一样窜到了门口,仿佛已经饥饿难耐。
“……”沈炼顿时窘了,这里难道只有自己比较正常?
圆神忽地停在门口,回头看向沈炼,满脸的疑惑:“师兄,你不去吗?”
算你有点良心,懂得等我!沈炼暗暗想道,然后半开玩笑地回答:“我还不像你们这样饿。”
看你们一个两个,就像饿死鬼投胎!
圆神疑惑顿消,认真地点了点头:“师兄,那我先去了。”
他一个转身就飞跑了起来。
喂!我只是开个玩笑,不用当真……沈炼嘴巴半张,
翕动了几下后大声喊道:“诶,小师弟,等等我!”
突然,一阵悲凉袭上了他的心头,别人的是小师妹,为什么我只有小师弟,而且可以预见的将来也不会有师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