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您可不要生气啊,容易气坏身子。”
朱厚照走出仁寿宫不久。
刘瑾的声音便从后面传来。
“刘伴伴,朕为何要生气?”
朱厚照示意内侍停下。
身站在朱厚照身后的谷大用和几个中官,宫女,注意力都被皇帝声音吸引过去,微抬头看向前面的皇帝。
只见皇帝从御辇下来,探出耳朵,莫名其妙地凑近刘瑾,脸上露出诧异。
生气干什么,生气使人智商下降,生气容易露出弱点和软肋。
朱厚照突然发问,跟在辇后面的刘瑾,都没反应过来。
“难道,在刘伴伴眼里的朕,就这么小肚鸡肠?”
谷大用插话道:“爷可是天底下最宽宏大量的,奴婢发誓,在这天底下,绝对找不到第二个像爷这般宽宏之人。”
“哈哈,还是大用会说话。”
会说话?谷大用他娘的,让他说话了吗……没卵子的玩意儿,踏着自己的脸巴结皇帝是吧,刘瑾心里骂着,同时立刻回话。
“是奴婢说错话了,奴婢这就掌嘴。”刘瑾直接在自己脸上掴了两巴掌。
“住手。”朱厚照看刘瑾打耳光是真下得去手,眼睛一转,阻止刘瑾道:“刘伴伴,朕随口一问,你不必如此,回去涂些药。”
“奴婢谢陛下。”
脸上火辣辣的痛感,刘瑾揉着脸,随即瞄着皇帝,皇帝待自己还挺好,关心自己涂药,看来今天是自己多嘴了。
怎么能说皇帝和太后置气,岂不是间接在说皇帝小心眼,或者说太后是个不讲理的?自己可真该挨打啊。
刘瑾恨恨的将拍朱厚照马屁的谷大用记在心中。
谷大用看眼刘瑾,刚才多亏自己机灵,否则今天就要惹皇帝不开心了。
只是刘瑾瞪自己干什么。
自己又没打他。
要不是自己提醒,他这会儿有可能人头落地。
谷大用无辜的想了想,得意的跟着朱厚照往乾清宫过去。
正德四年,除夕。
不少府县官员为了巴结刘瑾八虎,献上唐宋字画,瓷器,金银和玉器……
刘瑾挑了宋黄庭坚的画,拿去献给朱厚照。
朱厚照面带微笑,静静听刘瑾编造他是如何得到的名画。
刘瑾有些眉飞色舞:“爷,这东西也就奴婢能一眼瞧出来,放在其他人面前,品不出来的。”
朱厚照适时插话:“你何时出宫买的呢?”
这就是提出质疑了。
刘瑾毫无察觉,道:“奴婢前几天不是跟着爷去豹房吗,中途出去想给爷置办好玩的,奴婢还碰到国丈跟王守仁了。”
“两个人大冷天的,不知道在街上干什么,盯着街上的百姓,说什么良知之类的。
噢,还碰到王鏊,这个蠢东西在卖假字画的摊儿前,为了个赝品讨价还价,实在是有辱斯文。”
朱厚照面露惊讶:“刘伴伴出去一次,可真忙,不仅见到国丈跟王主事,还见到王师傅,甚至连他们说什么都听的清楚,好本事。”
他明知故问。
里面有些事,是刘瑾听出去采买的太监说的。
刘瑾道:“奴婢是想着,爷喜欢百姓那些趣事,加上国丈,王守仁和王鏊都是爷重视的,所以奴婢就留心的很。”
朱厚照道:“去,你把那个黄庭坚的字画送到王学士府上,就说朕特意赏赐给他的。”
“啊?这……”刘瑾心在滴血,黄庭坚的画儿要是卖给江南富绅,能得好大一笔银子呢,就这么白白送给王鏊,实在是可惜。
陛下可真是败家。
刘瑾心里虽然无奈,可就指望讨好皇帝过日子,想重现他以前的立皇帝威风,于是道:“奴婢这就去送。”
想着是除夕,正常百姓都在放爆竹,贴对联,朱厚照原本跟夏皇后说,自己不除杨廷和,就不进坤宁宫。
但话是死的,人是活的。
乾清宫和坤宁宫离的很近。
一前一后的位置。
朱厚照早就轻车熟路。
可当朱厚照到坤宁宫时,却感觉冷冷清清,没有像宫里其他地方那样张灯结彩,还关着殿门。
李荣把皇帝到来的消息,送到殿中。
不一会儿,李荣面露惧色的跑了出来,有些结巴的道:“陛下,皇后娘娘这些日子没休息好……御医开的药才用不久……所以……娘娘在静养呢。”
朱厚照站在殿外。
他不明白,夏皇后为何突然将他拒之门外。
为了报复?
还是怨恨自己不作为?
还是她心里愧对正德?
最大的可能,是怪自己向杨廷和屈服,才轻视拒绝自己吧。
只是,这屈服只是暂时的。
没有兵权,只能先政治妥协。
朱厚照摇摇头。
既然不愿意侍寝,自己也不能霸王硬上弓不是。
她咬人可不带眨眼的。
防止自己其他东西被咬。
朱厚照在殿外跟李荣,做了一番丈夫跟妻子的关心和礼数,转身离开。
谷大用有些不解。
拒绝皇帝……怕是傻子吧。
作死不看对面是谁吗。
宫里那些女人都盼着皇帝能去宠幸,皇后突然一意孤行,就不怕自己父亲被怪罪?
而平日里脾气不好,说一不二的皇帝,竟然就这么算了。
连火儿都没发。
实在让他不明白。
正德元年,皇后选秀入宫,时年十四岁,当时册后大典隆重。
这几年,陛下虽然很久不御坤宁宫,但是去年偷溜去大同,回来还赐给皇后一双肥鹅,让光禄寺加膳。
皇后劝皇帝远离声色犬马,收敛行为,惹皇帝不高兴……今年帝后突然感情好起来,兴许是陛下去江南跟夏儒交情增加?
可当时皇帝出宫,罕见的没有带他们几个,只是选了平日里不起眼的带着,说是南下有事。
接着皇后有孕,然后子嗣又没了,怨恨陈宠?陛下听杨廷和的话将陈宠给放了?
难道是因为这个事!
谷大用心里琢磨。
于是,试探道:“爷,这天怪冷的,奴婢陪爷回东暖阁吧,免的爷染了风寒就不好了。”
朱厚照摆摆手,道:“走。”
杨廷和跟着萧敬往乾清门,准备向乾清宫去,正好碰到从坤宁宫方向过来的朱厚照。
萧敬连忙小步上前:“陛下,杨学士求见。”
“臣杨廷和,拜见陛下。”
“杨师傅,大晚上的,不在家吃团圆饭,怎么进宫来了?”
朱厚照明知故问。
狗东西杨廷和,指不定又给他想什么阴谋来了。
杨廷和面笑心不笑,道:“回陛下,臣是有些事要密奏陛下。”
谷大用跟萧敬默默站在朱厚照身后,两双眼睛在杨廷和身上扫了圈儿。
听到杨廷和有密事要奏,朱厚照便道:“杨师傅,既如此,就陪朕去东暖阁坐一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