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是初次接触,但介亭官军还是给敌我双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有这样一支官军可以依仗,寨内的乡民信心大振。
倘若都昌城早有这样的兵马坐阵,贼人又怎么会如此猖狂?
村寨外,贼人已经潮水般退却。
为了回收短矛、短枪,几名官军通过绳索坠下寨墙,将贼人未及收走的武器一一收回。
黄巾贼见状自然要试图滋扰,可官军始终躲在射程之内,这让他们有力无处使,在丢下三五具尸首之后,只能怏怏而去。
贼人一走,官军便再度扩大搜捡范围。
最终,投掷的四百多根短矛收回了一半。
没法子,有的贼人身上受创之后将短矛带离了战场,也有贼人将其视作战利品。
短矛杀伤力巨大,但对铁料、军械的消耗极大。
这也是为什么短矛始终不能成为主要作战兵器的原因。
接下来的时间,官军也好、贼人也罢,双方都没有大规模交手的打算。
贼人在初次遇挫之后,已经开始筹备防护器械。
短矛、短枪的威力太大了,只能将木盾做的更厚实一些,否则的话,在短矛的袭击下,只怕没有人敢再次冲锋。
太阳落山了,黑夜很快降临。
上半夜,寨内的官军早就吃饱喝足进入了梦想,而外头的贼人却开始大吃大喝。
直到篝火加了三次木柴,贼人才疲惫的进入睡眠。
黄巾军成员复杂,想要让他们遵守军纪,无疑要花费巨大的时间跟精力。
可是,管亥也好、周仓也罢,他们都无法彻底掌控麾下的兵马。
没法子,想要加入黄巾军浑水摸鱼的人太多了,这些人没有什么信仰,只想着如何扯虎皮,畅快劫掠!
黄巾军,就像一锅大汤,什么大杂烩都想混入其中。
子时一过,方贤所在的寨门打开了。
星光稀疏,寒风如刀。
六百名最精锐的官军快步前行。
看到这一幕,周仓叹了口气,白日里他就觉得方贤有后手,没想到竟然会是夜袭。
自从黄巾军进入北海郡以来,由于自身兵马众多的缘故,他们在夜间从未遭遇过袭击。
懈怠在所难免,黄巾军还是将介亭官军看成了普通对手,对其没有足够的重视。
有时候轻视就需要付出代价!
当徐盛、裴元绍、方贤夜袭而出的时候,黄巾军正在酣睡。
原本应该示警的哨探也蜷缩在篝火旁睡的香甜。
村寨内,周仓辗转反侧,始终难以入睡。
忽而,外头杀声四起。
周仓心中一跳,方贤动手了!
也不知道营中防御如何,官军会不会得手!
“杀贼!”
官军宛如下山的猛虎,锐气正盛,他们轻易便突入贼人大营。
期间,贼人甚至没有发起任何反击。
没办法,黄巾军进入北海郡之后嚣张惯了,他们没想到方贤会出寨夜袭!
周仓按捺不住,征得监护兵丁同意之后便登上了寨墙。
登高而望,只见不远处的营地火光冲天。
黄巾部众的惨叫声不绝于耳。
毫无疑问,方贤大占上风。
周仓颇为懊恼,如果自己坐镇指挥,只怕官军绝不会轻易得手。
只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在周仓沉痛的目光中,官军大获全胜。
三千贼军逃走了大半,余者多数被俘。
如何处置战俘?
现在军中还有一千贼寇,如果再加上今日俘虏的七百多人,差不多又是两千人了。
这么多贼寇,如果不能妥善处置,很可能引发大乱。
为此,方贤向徐庶寻计问策:“元直,周仓是员猛将,我想收为己用,可俘虏的两千贼寇却是十足的祸害,你觉得我该如何处置?”
“周仓秉性如何?”
“此人忠义无双!“
“那便将贼寇交给周仓,让他约束管制“
如此一来,周仓等于重新拥有了两千兵马!
一旦周仓反戈一击,后果难料。
这是将方贤、介亭官军的未来押在了周仓的身上!
如果周仓信守承诺,那么方贤便高枕无忧,如果他鹰首狼顾,方贤也只能认栽了。
不过,稍稍考虑之后,方贤还是应承下来,“好,我这便将周仓请来!”
翌日一早,满脸疲惫的周仓便见到了方贤。
“周仓,一月之期未到,我要交付你一件差事,可愿接下?”
周仓本想拒绝,可想到自己的承诺,只能强忍怒火:“说说看!”
“连番厮杀,我部有一千七百俘虏,我想将让他们交给你,由你选出可战之兵,一个月之内,这支兵马便是你的了”
周仓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将俘虏交给我?”
方贤笑道:“不错,眼下管亥尚在,我别无选择,要么杀了他们,要么将他们交由你管束!”
“我为什么要帮你?你就不怕我反戈一击?”
“很简单,我相信周仓言出必践,最起码这一个月的时间,你是可以信任的”
周仓纠结片刻之后叹了口气:“好吧,我答应你!”
“周仓,你要知道,若不是你的存在,那些俘虏只有死路一条!”
周仓不置可否,“带我去见他们!”
没多久,方贤便带着周仓来到了看押俘虏的晾晒场。
周仓的出现,瞬间让贼人沸腾起来:“周将军、大头领,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其中,还有不少熟悉的面庞。
想到方贤杀俘的威胁,周仓干咳一声:“诸位兄弟,你们当中有人认识我,也有人听说过我,某便是周仓,因为输了赌局,所以现在要在官军这里待上一个月,刚才方贤告诉我,咱们被俘的兄弟太多了,如果不听约束,他会大开杀戒。”
话音刚落,贼人沸腾了,“头领,救救我们吧!”
“我还没活够,我不想死!”
……
贼寇丑态毕露,简直不堪入目。
周仓放声大喝:“都他娘的闭嘴,眼下有一个机会,只要在一个月的时间内,你们听我号令,方贤便不会杀你们!”
“听你的?”
“不错!”
“没问题,谁要是敢不听周统领的话,老子杀了他!”
……
周仓在黄巾中颇有威信,将情况说明之后,只有一百多人不愿从命。
方贤有言在先,这些顽固分子都需要杀一儆百,可周仓不愿让他们白白死去。
为此,哪怕豁出脸,也要去求方贤。
“方贤,我想讨个人情。”
“且说说看“
“一千七百人马中,还有百余人不愿归降,能否放了他们?”
“好,没问题”
周仓瞪大了眼睛,他没想到方贤这么痛快就答应了,“真的?”
“自然,即日起,一个月之内,你是这支兵马的主将,他们的生杀大权全部交给你!”
周仓沉默无语,半晌之后抱拳离去。
方贤的这份信赖让周仓无从招架,自己只是一个贼人,方贤为什么这么信赖自己?
兴许此獠居心叵测呢?
周仓试图从最坏的方面臆测方贤。
无论如何,方贤愿意放人,这便是好消息。
周仓离去没多久,徐庶从内室踱步而出:“方游缴,恭喜了,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再收一员大将!”
方贤没有这么乐观,自己的身份地位太低了,说不定周仓连县令都杀过,哪会轻易将自己放在眼里?
“静观其变吧!”
“游缴放心,我看那周仓并非居心叵测之辈,说不定此人还会给我们带来惊喜”
方贤笑道:“那感情好!”
……
这时候,几十里外的都城城。
黑压压的黄巾军正在列阵而行,他们的目标正是都昌城。
守军如临大敌,他们急忙逐级上秉。
没多久,北海相孔融来到了城头。
自从管亥统领黄巾围城以来,城内士气低落,人心惶惶。
半个月的时间,若非孔融颇有仁义之名,而贼人又多有屠城之举,说不定早有人里应外合,拿下城门献给贼人了。
再临城头,孔融脸色凝重,“数日不见,贼人又多了不少,而且,眼下这支兵马似乎更精悍。”
左右军将叹了口气,“使君目光如炬,贼子的数量与日俱增,今日这支兵马应该是管亥真正的精锐”
“郡城还能守多久?”
“如果没有援军,只怕不出十日,城池必破”
孔融皱起眉头,“军械不足?”
“军械宽裕!”
“粮食不足?”
“粮食足用!”
“那为何受不了太久?”
“使君,人心难料啊,一旦有人通贼,后果不堪设想!”
孔融叹了口气:“时日尚短,圣人的教诲未曾落到实处,这都是我的过失啊!眼下,天子大权旁落,董卓祸乱朝纲,无辜百姓横死乡间,我这个大汉北海相,既不能为天子驱逐董贼,也不能保境安民,救黎民于水火,真是有愧圣贤!”
对于孔融的为人,众人还是佩服的,此人除了不知兵事,略微迂腐,对待百姓还是和很不错的。
只可惜,北海的富庶引来了黄巾的窥视。
对于朝廷,孔融是有怨言的,他已经求援了十多日,可却没有一兵一卒来援。
这让孔融心中有了些许愤懑!
城下,黄巾精锐进展极快。
经过多日的准备,借助诸多攻城器械,黄巾军很快便填充了一段护城河。
紧接着,以一百人为一个方阵,贼人推着木盾车,快速逼近。
城头上,箭如雨下。
弓手连番抛射,试图将贼人射杀在途中。
然而,贼人的护具起到了作用,绝大多数箭矢徒劳无功,只有十多支命中贼人。
这点损失,管亥完全可以接受。
前几日,管亥一支未曾动用自己的嫡系兵马,为的就是消耗守军的体力,拖得他们精疲力尽。
今日,就是一锤定音的关键时刻!
不得不说,管亥训练出的兵马确实不凡。
这群身经百战的老卒,哪怕同伴中箭,哪怕有人失足跌倒,他们始终能够稳稳躲在护具后头。
管亥的脸上终于多出一缕笑意,然而,听到战报之后,这丝笑意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什么?周仓斗将失败,孤身入城?麾下三千兵马只剩下三成?是陶谦?还是袁绍?“
“渠帅,打败周仓的只是介亭的兵马”
“介亭?”管亥觉得这个地名有些耳熟,“介亭是哪里?那里是何人的地盘?”
周仓在黄巾军中颇有勇武之名,就算管亥对上他,都不能保证一定会胜!
此獠怎么就败了呢?
是何人出手?
“介亭是东莱郡治下,来的是一个游缴,此人名叫方贤,据说,击败周仓周统领的官军叫做徐盛,张饶渠帅也死在方贤手中”
管亥额头青筋直跳,“方贤?一个小小游缴?此人有三头六臂不成?”
一直以来,张饶虽然像个跳梁小丑,时不时要恶心一下人,但他有狂妄的本领。
要不然,张饶也不会轻易便聚拢万余兵马围困夷安了。
管亥之前还担心张饶尾大不掉,现在看来,多虑了。
“渠帅明鉴,小人绝不敢在这上面胡言乱语,真的只是一个游缴,兵马不到两千”
“两千兵马?周仓实在是愚蠢,斗将失败也不该自甘堕落,这是误我大事!”
管亥险些气炸了肺,他苦心经营了这么久,眼瞅着就可以摘下都昌城这个胜利果实了,哪能容忍变故发生?
再者,黄巾军席卷天下,靠的还不是杀出来的名头?
眼下,数千兵马节接连败给一个游缴,传出去,岂不是让人嗤笑?
若非攻打郡城之战迫在眉睫,管亥甚至想不管不顾亲自擒杀方贤,“方贤小儿,且让你多活几日,待我破了郡城,一定拿你脑袋下酒!”
……
管亥不打算对付方贤,可方贤却想继续给管亥制造麻烦。
从俘虏口中,方贤察觉到,管亥强攻都昌城的时间就在这几日。
跋涉了这么久,费了这么大的力气,为的还不是解了都昌城之围?
在孔融面前刷一波好感?
在天下刷一波声望?
这要再耽搁下去,万一刘备刘玄德也来了,那方贤的谋划可就要落空了。
必须加快速度!
为此,方贤决定全军出击!
伤卒、老弱拖累全军,那就留下。
征得村寨乡民同意后,方贤将伤残之人尽数留下,交给乡民照顾。
没了老弱病残的累赘,官军行进速度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