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另一个世界

意识开始模糊远去,江起似乎感觉到刚才被拍开的V又摔回了他旁边,但逐渐抽离的数据和意识已经不支持他感知到具体的细节,连这事到底发生了没有都不能确定。

但他最终没有选择完全抽离数据。

因为耳畔的呓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似乎在拽着他的意识往哪里去———

“……”

在江起觉得自己彻底陷入黑暗的几秒后,他又重新恢复了意识。

他率先感觉到的,是周围没有一点声音,就仿佛他又重新回到了完全没有身体的赛博空间里,处于声音不存在的绝对寂静之中。

但他还能感觉到四肢的存在。

他动了动手,感觉这个动作遭到了一点阻力,因为他的手好像被什么东西划破了。

下一秒,他睁开了眼睛。

——印入眼帘的是一个从没见过的灰色空间。

说是灰色,是因为周围的一切都笼罩在一种奇异的灰雾下面。当江起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连几米外的东西都看不见。

但是,他旁边却存在着一堆挨挨挤挤,没有声音,却同样呈现奇怪灰色的人影。

在江起从趴在地上时,他们还自发地腾出了一片空地,等他站起来后,又把刚才的那点空位又重新挤满。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嘶……”

他低低地倒抽了一口凉气,引得旁边一个模糊人影做出了一个“看”的动作,但很快又失去兴趣般地转回头去。

江起站了起来。

但他很快意识到,他自己他的手臂也变成了一种奇怪的灰色。

“灰了?”

他愕然地想,立刻把手收回来仔细地看了一眼,但却发现他刚刚没看错。

他的手呈现一种古怪的褪色感。皮肤仍然在原地,但色泽却变成了一种毫无生机的灰,就连在爆炸中擦到的血液都褪了色,还处于一种诡异的静止状态。

“等等等等……”

他感觉自己有点懵。一边打量周围的同时,他一边在思考。

“我的身上还有这么多伤,说明我肯定没有被人移到别的地方去,时间也并没有变。”

“那这里到底是哪?”

但他心里其实已经有答案了。

……这里大概率是那个之前他在地铁上误入的空间。因为他有一点印象,在那时候,他恍惚中看到的一切都模糊灰暗,缺少鲜活的色彩。

地方是哪知道了。现在,还剩下另一个问题:

他这次又是怎么进来的?

总不可能是他死了吧!

江起忍不住在衣服上抹了抹,把手上沾染的静态血液抹到了布料上,摆脱了那种诡异的触感。

接着,他开始往旁边的地方挤去。

周围的人影在被拨开时没什么表示,但江起却莫名感受到了一种嫌弃。

这些人影似乎是这里的原住民,但脸都模糊不清,只能看见他们身上穿着一些赛博朋克世界常见的衣服,但都很破旧。

江起决定继续往边上看看。

他按着记忆,走到了墙边,发现墙壁也确实呈现一种倒塌破损的状态。当他靠近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自己踩在了地上的某种石子上,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但石子却好像自己微微颤抖了两下。

他立刻收回了脚。

“……物体和我记得的现实状况一样,但会自己移动,说明这很可能是现实的某种倒影。”

也说明这是丽姿酒吧。

浓雾让他还是看不清周围的东西。这里宁静的可怕。

江起在短暂的思索过后,又决定往外走走。他尝试过分析周围的人影,但他的程序就像是死了一样,没给他任何回应。

但就在他走过一个褪色,但身影却相对凝实的人影时,他忽然感到一阵不应存在的猛烈头痛。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发现这个“人”是没有鼻子和嘴的!

它反而有八只乱七八糟地长在脸上的眼睛。

这个人影穿着一件陈旧的NCPD警服,上面沾满了褐色的痕迹,还破破烂烂的。

就在江起快要走出去的时候,那个人影却忽然动了动,伸出一只异常长的手,抓住了他。

与之同时,一种诡异的呓语开始在江起耳边回荡。更奇怪的是,他好像能勉强理解它的意思。

“……携带……有色……人……罚……”

江起:?

……

江起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现地方的几十米外,V同样在这个莫名其妙还全是雾气的世界睁开了眼睛。

“搞什么鬼?!”

她愕然地打量了一圈周围,同样看见了江起看见的那一堆人影。

但是和江起那边推来推去都没人理睬的情况不同,V刚一出现在这里,那些人影就齐刷刷地转头看了过来。

差距明显的是,V身上是彩色的,和任何活人一样泛着光泽,但人影却全都是褪色的。

那些人影的脸模糊不清,很多不仅没有鼻子嘴巴,连眼睛都没有。但他们转过头时,V瞬间就有了强烈的被注视感。

而且她头痛欲裂。

梦?幻觉?

不应该啊!她明明就在丽姿酒吧!

她也没晕过去啊?!

在刚才的爆炸里,V虽然被拍到了墙上,但身体里的荒坂皮下装甲保住了她的性命。事实上,因为是反情报科的员工,偶尔需要出外勤,她的义体比江起都齐全得多。

她一个翻滚,从地上瞬间站了起来。

但与之同时,周围的人影也变了。

他们的色泽在快速由白色转变为黑色,脸上也逐渐开始出现了一些猩红色的线条,在几秒钟后,变成了一双睁开的眼睛。

它们嘴的部位也开始裂开,露出里面奇怪的尖牙。

与此同时,它们开始伸出手,抓向V。

“操!操!操!”

V瞬间开始往外跑去,但是那些变化的人影伸出的手却像刀片一样,眨眼间就在她身上留下了一道道血痕和伤口!

V伸手,狠狠对着一个人影的脸来了一拳,把它打退了两步,却没有其他效果。人影就仿佛僵尸,踉踉跄跄又毫无理智地往V这边涌来。

V强忍头疼,奋力向外跑去。

……

“丽姿酒吧”内,江起仍在和那个警察人影对视。周围宁静祥和,他也在慢悠悠地和它问话:

“你的意思是,我一定得交罚款?”

“罚款是我的一部分?”

穿着NCPD警服的人影没什么反应,沉默地站在原地,那种呓语也再也听不见了。只是伸长的手僵硬地开始摸向江起的脸颊边缘。

——那里在上周末刚被缝回来。

江起没有动手,只是眯着眼睛,静静观察着人影的动作。但是与此同时,他忽然注意到了什么。

这个人影的脸上好像覆盖着一层薄薄的膜,就好像……脸皮一样。

那是什么玩意?

于是,在人影摸到他脸侧,在扣什么东西的时候,江起也抓住了他的脸皮,开始往下撕……

最后,他手上多出了一张栩栩如生,完全不像从怪物身上撕下的脸皮。

而对面的人影手上多了一只猩红的,从江起脸侧扣下来的眼睛。

看到这场面,江起都有些懵。

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脸旁边还有眼睛??

而人影在扣下来之后,只是沉默地看着江起手中撕下的脸皮,没有其他动静。

两“人”就这么尴尬地对视了很久。

久到最后,江起没忍住,问了一句:“这地方从哪出去?”

人影一开始好像没听见。

但在原地沉默了许久后,它一根手指忽然慢吞吞地张开,指向了墙角的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