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剖流程很快结束，排除了自杀、毒杀、机械致死等等相关项目后，三名学徒争先恐后的先行离开。
偌大的停尸间里只剩下正在用水管冲洗金属操作台的雪落，以及用内部通讯跟上面的记录人员扯皮的周行。
两三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东西，按照规章流程得说上好几分钟。
忙完这些后，周行扭头：“这次的死人没说啥有意义的话啊，全是废话。”
“林明。”
“如果没重名的话，那家伙已经死了，我亲手剁掉的，连他手上的仪式工具都薅下来丢给深河去处理了。”
“网络上，那个女人。”
“……那个神秘的直播间吗，都已经上编号就不是我能管的东西了。”
“就这些。”
“只有这些咯，唉真烦……要不然我去把今天抓到的看起来有艺术追求的那个人给嘎了，送你这来怎么样？”
雪落没有回话，她平静的看着周行，好看的眼眸中分辨不出一丝情绪，就像她本人那样单薄。
抬手表示开个玩笑，周行踹了一脚身边的柜子，让里面试图制造声音自娱自乐的家伙安静。
“行了，这边的事情搞完，能送我去……理工学院旁那个商圈不，我最近开销有点大，不想搭车。”
“嗯。”
出门的时候刚好遇到一车防治部门的专业人士回来，看他们一个二个面带倦色，保不准昨天是熬了个通宵。
熬着吧，现在回来就是正常上班，待会到了晚上指不定还得加班！
熟悉的淡绿色剁椒鱼头，熟悉的副驾驶座进来就感觉人蜷在里面，周行拉好安全带，抬头就见雪落盯着后视镜一动不动。
……今天这副作用来的还挺早，他无聊的拿出手机想看看便宜徒弟在干啥时，就听雪落那边发出些许喉音。
她忽然眨了两下眼睛，抬手把发簪一拔，乌黑油亮的秀发如水般泄下，然后自头顶开始变得火红。
像火焰燃烧一样的变化，她以绝对不可能出现的笑容看向周行：“老周啊……好久不见了。”
笑容柔美，带着些许可人的甜味，甚至语气半温半脆，仿佛含着一口糖水。
“看来她玩游戏输了，怎么现在该我们俩来一局了？”
“我才不呢，好不容易赢一把，才半分钟你就迫不及待的送我回去！哈哈，我才不干呢。”
她动作熟练的启动小车，一脚油门就窜出去：“至少让我享受一会驾驶的乐趣，然后……我们找个环境不错的钟点房吧。”
“正好你单身，我也一样，天底下哪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这就是我们的缘分。”
“……”
有些时候周行会感觉到深刻的疲惫，就那种身边的人脑子都有问题，只有他还算正常的疲惫感。
虽然……身边这个暂时不是人了。
她暂且被那【热线电话】占据了身体，至于本人……应该在【热线电话】里。
“少说废话，开车送我到商圈去，然后跟我玩游戏。”
周行顿了顿：“否则我现在就要求跟你猜拳，落雪小姐。”
“好好……唉，多好的皮囊啊，你为什么不喜欢呢。”
周行沉默，然后感觉车开的有点慢。
正打算质询她是不是准备磨洋工，却见眼前的停车场的升降杆看起来不太正常。
应该说是电子显示牌不正常。
‘扫码缴费，快速离场’
‘快’
‘快’
‘快’
突然，炫目的探照灯扫过车上的两人，周行只听到车外传来一阵令人心生恐惧的呼啸。
刚才还阳光明媚，秋日炎炎的美好天气忽然之间变得昏红，甚至这台车所处的位置都从防治部门附近的停车场变成破旧、不知使用了多久的停车区。
眼前只有一条显眼的柏油路，身边的驾驶员……跃跃欲试。
周行感觉更加疲惫了。
他把自己往椅子上一扔：“你专心开车，开车以外的事情……唉，我来处理。”
“可以呀老周，我可一直都在期待着能撞到不凡事呢，和你在一起果然有趣得紧~”
“你说话正常点，这张脸跟我这样说话违和感很重。”
“你可以理解为新鲜感，那个方面的新鲜感也行呀，还是说你更喜欢不发声的玩法？”
单手捂着眼睛，周行摆摆手让她开车。
昨天还听林深河吹自己撞进了异常空间，结果今天就给自己碰上同规格的玩意。
眼前的道路绵延不知多远，四周环境动荡不休，森林在狂风中摇晃，仿佛已经获得生命。
而比树林更高的，是那些曾经辉煌的高楼大厦，它们散乱的矗立在林地里，如背景、如剪影，在昏黑的风中摇曳。
开车的雪落……哦，现在落雪似乎觉得耳边只有环境音有点不爽，她单手把着方向盘在储物箱里摸索，拿出一枚U盘。
小小的车里立刻响起悠远、能让人心境平和甚至相当适合车旅的音乐。
周行无语的望着窗外，那无时不刻都在变化的环境，以及肯定不是请他们进来看风景的异常空间让他还是打起精神。
“老周啊，这种时候不应该聊点什么吗，比如说这两年的心路历程，比如说你是不是打算找个人成家了？”
沉默的整理箱子，周行慢吞吞的回答：“至少……不考虑实体。”
“实体怎么了，你不是一直都强调什么……‘心胜于物’之类的吗，实体也应该拥有自己的人权。”
“呵。”
冷笑一声，周行选择不听这种话。
异常实体有相当一部分会表现出智慧的模样。
但即便人与人面对面，也不可能知道对方心里在想什么。面对拥有智慧的异常的时候当然更甚。
它到底抱有怎样的目的？它是否遵循自己存在的逻辑运转，是否友善亦或者友善的尽头又是什么？
对人尚且有所猜疑，对异常自然更加严苛。
就好比【暗商】，别看周行跟她聊的那么开心，那是因为建立在交易/强调不交易上，一旦被对方好看的外表吸引或者越过红线……
那这样做的人很快就会明确的知道失去‘人性’会是怎样的感受。
当然通常一些出格的人会在死之前享受到社会性死亡，这种事就先按下不表。
落雪切着歌，嘴里时不时蹦出一些很下头的垃圾话，忽然之间她收敛起悠闲的神情：“有东西来了。”
“异常空间伴生实体，你开车，我处理那些东西。”
简单交流的同时，周行从后视镜里看到那崩溃的岩石中，一些有着水灵灵的大眼睛、长得像黑色羊驼的生物生成。
老实说只是这样还挺可爱。
但它们有着一模一样的像是咧嘴大笑一样的嘴巴，其中锋利的牙齿间流淌的黑红液体可怖至极。
周行从小箱子里摸出两只小瓶子就往车外扔。
熊熊大火冲天而起，瞬间阻隔身后那些追逐的四足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