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人间一场,只为来一场。
梳妆镜前,一张雍容华贵的面庞正在一一卸去华丽的头饰,简单挽了一个发髻,簪上一只白玉发簪,换上一袭素色衣衫。看着镜子里那个简约的自己,夜汐尘轻叹,“半生操劳争斗,如今终于可以放下去寻找那个人了”。
夜汐尘,当今的皇太后。先帝早亡,他们四岁的儿子继承大统,从那一刻她知道她将没有自己了,而且也将不在是一个女人。她,是皇上的母亲,是这个国家的希望,她必须放弃女人的柔弱,将幼子抚养成人,并且要用生命捍卫住先帝托付的江山,等儿子长大完璧交与他手中。
血雨腥风的朝堂争斗和孤儿寡母的风雨飘摇,甚至都没有留给她擦干眼泪的时间。白衣素缟中她孑然挡在懵懂的幼子前面,高台之下,有人嘴脸狰狞咄咄逼人,有人见风使舵曲意逢迎,有人面色凝重沉默不语,有人左右为难胆小怯懦。夜汐尘眼若寒星,盈弱的身躯护住身后的幼子,尚不懂生死离别的孩子,刚才看到母亲哭得悲戚,也跟着哭起来,这会想是哭累了,坐在硕大的龙椅上昏昏欲睡。
“各位大人,先帝早亡,我儿尚年幼无知,我身居后宫并不懂这国家大事,以后幼帝多仰仗各位大人扶持。如今先帝尸骨未寒,诸项大计仍当秉承先帝安排,保我朝百姓安宁。”夜汐尘冷静的说出这番话,言语中克制着悲伤。
“太后所言极是”,这时站在高台下第一排左侧一直未曾开口的易冰寒应声说到,“我们应以国丧为重,让先帝入土为安。”
言既至此,一众大臣也不敢继续张狂,都俯首称“是”。一场风波暂时平息了,夜汐尘知道这一刻的平静是极短暂的,她将面对的更加深不可测。而现在她和幼帝唯一可以依靠和信任的只有易冰寒。
先帝的葬礼也算平静安稳的完成了。易冰寒被授予“太傅”一职,不仅肩负朝堂重任,同时也要承担起帝师一职。平日里教授小皇帝读圣贤书,传道、授业、解惑同时也要传授小皇帝治理国家之道。对于这个小皇帝,易冰寒极其疼爱,只是碍于君臣关系,无法用视如己来表达这种疼爱。做为小皇帝老师,易冰寒毫无保留,将平生所学悉数教授。
多年来,易冰寒不婚不娶,尽心尽力辅佐小皇帝和太后二人,对外只说:“朝堂事务繁忙,无暇顾及儿女情长。”真情实况恐怕也只有夜汐尘、易冰寒二人知晓。
当初家族命令难违,夜汐尘被迫嫁入宫中为后,与青梅竹马的易冰寒分开,从此易冰寒只存在与而且只能存在于夜汐尘内心最深处。帝王家的无形束缚成了夜汐尘、易冰寒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背负一个国和“太后”这个称呼的夜汐尘也只能将易冰寒的所有付尽收眼底,放在心里。易冰寒为了护这孤儿寡母周全,行事也是处处谨小慎微,自己的真情实感更是半点不敢外露。
就这样,夜汐尘在易冰寒帮助下,在一群成精的老狐狸中负重斡旋,十余年也未曾辜负先帝的所托,不仅保住了小皇帝的江山,还将整个国家治理的风调雨顺,越来越稳固。如今小皇帝也长成了偏偏少年,易冰寒的悉心教导加上朝堂刀光剑影的磨砺,已经可以独挡一面了。
就在今天早朝的时候,易冰寒告病请求辞去朝堂所有职务:“皇帝已经长大了,老臣也再无半点学问可以传授了,只求能回家静养身心。”
看着十几年如慈父般陪伴自己的恩师要离开,小皇帝百般挽留万般不舍,奈何易冰寒心意已决,皇帝也只能厚礼厚待相赠,允他所求。
夜汐尘躺在床上辗转难眠,回首半生已过,疲劳感弥漫全身。年少背负家庭使命不得不割舍自己感情,早年丧夫用男人的方式活了十几年,所爱之人尽在咫尺却只能视而不见。如今易冰寒也累了,等了十几年也知这是无果之花,所以也到了该离去的时候了。
“是时候将这江山完璧交与我儿了!”夜汐尘主意已定,“我该去寻找那个人了”。
于是画面再度回到开始时候的对镜卸华妆,做完这一切,夜汐尘已经无法控制由于激动带来的身体的绵软无力,迫不及待让侍女扶着她出了宫门,一路寻着易冰寒而去。终于,在长安街头,她看到了那个因为长期操劳而越发瘦削的身影。过去多少个日日夜夜他将对她的思念付诸文字,写满了一张又一张纸笺,他正一张一张燃烧着这些深情,两鬓丝丝白发在烟火里飞舞。
“易冰寒”,夜汐尘轻声呼唤着,“我来了。”
心口的一阵剧痛叫醒了夜汐尘,她捂着胸口爬起来,原来是浮生一梦,可痛却来得如此真实,原来可以如此痛,痛到文字都无法形容。
一弦一柱思华年,相思成疾,奈何宫锁深院。一生一世一人心,相遇不逢,却已鬓染霜华。
功成身退年已暮,退华服着素衣,挽云鬓唤华年,肝肠寸断,声声如泣。
深谷幽兰,允你凤冠霞披,结余生心有灵犀。
青瓦琉璃,允你一人之心,共一世举案齐眉。
山河破碎,允你指尖柔情,斩乌丝携手而战。
忘川归来,虚无半生,三生可曾有约?
夜汐尘拉开窗帘,窗外天尚未明,太阳升起后,生活还要依旧,“猪万难”、绿茶苏或许才是冰冷的现实。
“加油,夜汐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