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入木三分

“依法杀贼!你小小一个百户,也真是大言不惭!大明令有严令,严禁地方卫所插手地方事务,这也是太祖成法,尔一百户违太祖之法,本官亦可将你打杀当场……”

听得陈良器身旁的青袍斥责,张羡也不动怒,而是开口言道:

“老子这个百户,可不是寻常的卫所百户,而是锦衣卫西城所的百户,锦衣卫有查纠地方之责,我来问你,以商人之身着绸衫穿牛皮长靴是何罪?”

顺天府属僚要争夺大明令的解释权,这点上张羡就不能让他胡乱说话了。

陈良器应该也是受人所托,为了抹除不应服而服这款罪责。

顺天府有解释大明令的权力,张羡所在的锦衣卫西城所,也不是寻常卫所的肉头。

但凡涉案,但凡涉及锦衣卫这三个字,即便他的西城所是屯田所,锦衣卫堂官牟斌也不敢剥夺他查纠京师地面的权力。

在顺天府认了锦衣卫不能查纠京师地面,那锦衣卫的权势可就没了。

“牙尖嘴利,来呀,还不拿下这悖乱的罪囚!”

唇齿之上不是张羡的对手,顺天府的青袍属僚倒也果断,直接就要以棍棒讲道理。

“陈良器,可是真要拿老子?王福来的死因,你顺天府可是有了铁证?这里可是大明京师,除了顺天府之外,三法司有仵作,锦衣卫有仵作,东厂也一样有仵作,除了这仨地界,五军都督府也是查问死人的好手……”

顺天府大堂的门关不上,张羡就是立于不败之地。

一旦他跨入顺天府大堂,人把门一关,许多事儿的最终解释权就在顺天府这边儿喽……

张羡所说,字字句句都在陈良器的软肋上,京师这些老爷们恐怕不知道,许多案子都不是审结的,而是在卷宗上办结的。

卷宗敲定,殊无遗漏之后,再根据案卷拿人问罪,才是下面府道州县的办案过程。

想要坐堂审案,县一级几乎就没有什么机会,不到州府哪有坐堂的资格?

县一级的案子,那就是几个人对坐说一下就可以办结,后续的缺失就要由县衙的书吏补上。

案子递到州县后,有本事的翻案,没本事的就要送到刑部留档了。

如今张羡这个河间王后人,唇齿之利尤胜积年的老讼棍,有当代英国公张懋在京师看着,想凭卷宗办他,那也是不可能的。

京师的老爷们,只知道看卷宗,哪里知道正经审结一个案子有多麻烦?

王福来之死,陈良器用不着让仵作查验,也知道里面的猫腻不少,这事儿不经查,更不敢提。

张羡如今提出来了,那就是贼咬一口入木三分,这事儿的后续办不好,如他所说,惊动了三法司倒是小事儿。

惊动了东厂、锦衣卫、五军都督府,那可就是结果未知了。

如张羡所说,这仨衙门可都是有仵作的,而且仵作的水平也不低。

一旦王福来的死因做的差了,可就是正经的拔出萝卜连着泥了。

“张公子,顺天府只是查问一下案情,何必弄的剑拔弩张呢?”

“哦……你们这就是查问案情啊?正好老子是锦衣卫的百户,对这个有些兴趣,来吧,你们查不明白,老子就帮你们查明白!”

见张羡真是个贼,陈良器的眉头也不由的皱在了一起,换个地界哪容他嚣张至此,可惜,如他身边的属僚所说,这里是京畿首府之地。

“张公子,查问民间案情,自有顺天府的衙役、仵作去办,就不劳锦衣卫插手了……”

“陈府尹,话不是这么说的,若此案与老子无关,老子自然不会插手,刚刚你身边那青皮狗也说了,老子是案犯,你们顺天府不能给老子清白,老子总要给自己一个清白的……”

“臭丘八,安敢辱我!”

张羡不好对付,陈良器也拿他没招,正规途径不好使,刚刚一力维持顺天府尊严的那青袍属僚,就只能抓住‘青皮狗’仨字撒泼耍浑了。

“哟……好胆儿,你这是要玩命啊,来来来,老子这两天倒是手痒的很,王福来不是老子打杀的,但你敢跟老子放对,老子指定打死你!这叫互殴无罪!”

顺天府的青袍属僚,自衙役手里夺过一根水火棍要跟他耍无赖,张羡一看也就乐了,这玩意儿找死,他可真就敢把他打死在当场。

文臣互殴虽说多不致命,但也有被殴杀的倒霉蛋,所谓互殴无罪,也是张羡随口说的,所谓大明令,只要不是按照法条去触碰,解释起来可就多种多样了。

“放肆!成何体统,下去!”

见站在顺天府门槛外的张羡眼露杀机,陈良器就只能斥退属僚了。

真要让他在顺天府大堂上殴杀顺天府的属官,这官司即便顺天府打赢了,他陈良器也要青史留名的。

如今的河间王子嗣张羡,可真就是个不穿鞋的痞赖浑蛋,别人未必敢殴杀朝臣,这悖乱玩意儿指定敢。

“哼!跑也没用,老子盯上你了,你不死这事儿没完!一个没品级的青皮狗也敢在老子面前狂吠,谁给你的胆子?老子不仅要弄你,还要弄你家人,回去害怕去吧……”

陈良器要保护属僚,张羡怎么可能放弃这大好的立威机会。

一通嘴炮过去,刚刚还义愤填膺的顺天府青袍属僚,脸上也露出了绝望之色。

还是那话,如今能保护文臣的,还就是他们不当玩意儿的大明令,真遇上张羡这样的勋戚黄带子,整死青袍属僚的一家,也不要太容易。

打死,那活干的就粗糙了,如今的张羡虽说无势但有钱,有了钱就可以雇佣一些泼皮无赖给人找麻烦。

错非这位顺天府属僚的家口都在籍贯地,且他在籍贯地的家口族人还要有些势力,不然,如张羡刚刚的威胁一样,他就只能回去害怕了。

“张公子,何必执念于意气之争?”

见自家属僚眼露惧色,陈良器也只能无奈一叹,出来说和。

“嘿嘿,老子啥都能吃,但就是不吃亏,跟老子耍横,老子倒要看看你是真横还是假横,你若是一清官,老子动不了你,也动不了你的家人,但你若不是清官,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