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山庄行(中)

灯火昏暗,四周赌局喧嚣,空气中弥漫着烟火的气息,气氛愈发热闹。

在小厮的指引下,何希言了解到一二楼都是玩乐之所,继续才是修士们交易玄珠、丹药等资源的地方。

他稍微打量四周,看到那对年幼的双胞胎衣衫残破,脸色惨白。

她们的眼神空洞,身体微微颤抖,一名面相年轻的修士走上前来,神情冷漠而轻蔑。

那修士粗暴地掰开其中一人的嘴,如同检查牲口一般,毫无怜悯地查看她的牙口。

何希言眼神一沉,虽强迫自己冷静,但怒火却在心底暗暗升腾。

脚底的木板开始发出微弱的嘎吱声,仿佛已经承受不住那逐渐升高的温度。

前面的小厮不明所以,莫名其妙地感觉周围的空气逐渐变得燥热,额头上竟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他下意识地扯了扯衣领,狐疑地四下张望,却找不出热源所在。

那修士突然松开了双胞胎,嘴角挂着一抹玩味的笑意,信步朝着何希言走来。

他的目光在何希言身上来回扫视,随后轻笑道:

“在下孔氏孔逸,方才看严老弟盯着那对双胞胎已经许久了。方才感受到这股火元燥热,莫非严老弟也有意将她们收入囊中?”

何希言微微抬眼,打量起眼前的孔逸。

此人身着一袭碧绿长袍,缀以金线。

眉宇间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色,那种玩世不恭的气质让人心生厌恶。

周身虽有炼气初的气息浮动,但隐隐显得虚浮不稳,似乎是靠外物强行提升。

“哦?那对双胞胎是什么来历,我看她们颇有些姿色啊。”何希言故意露出一丝淫笑。

孔逸见状,轻轻打了个响指,笑容越发轻佻:

“她们都是罗家附庸的小家族子弟。罗家早已覆灭,这些余孽不知收敛,暗中居然想反叛山庄,最终被抓了个正着。如今嘛,她们也就沦落至此,成了赌桌上的赌注。。”

他瞥了何希言一眼,眼神中带着几分挑衅,继续说道:

“既然严老弟也有兴趣,不如我们来玩一场。赢了,这对双胞胎就是你的。”

他笃定何希言会被这双胞胎的姿色所诱,甘愿付出代价,尤其是感受到阵阵热气从何希言身上传来。

这明显就是这种炼气一层的火德修士,热血上涌,控制不住身上火元的表现,孔逸见过太多了。

何希言似乎有了兴致:“要赌便赌,不知你想如何赌?我并不熟悉你们这的玩法规矩。”

孔逸见何希言果然上钩,神色中得意之色更浓。他随意指了指赌桌上的筹码:

“这里的规矩简单,赌法器、符箓,甚至丹药都可以。赢了,赌注归你;输了嘛,那就得看你有多少家底了。”

实际上自孔逸点出严老弟那一刻起,二人都心知肚明,这孔逸是此地的庄家之一。

而他盯上何希言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为了两盒云芝丹。

云芝丹在北方算得上常见,不过因其药性平和,适合炼气服用,大都被军镇把持,荆襄一地不多见。

何希言这两盒云原是顾惜之的俸禄,顾惜之瞧不上这些丹药,便顺手给了何希言。

而这孔逸虽然外表看上去年轻俊美,不过是依赖驻颜药物维持容貌罢了,实际已过四旬。

他的修为却卡在炼气三层多年未能突破,即便依仗家族资源,也难以在修行上再有大的进展。

若能得到何希言的云芝丹,或许会成为他突破瓶颈的关键。

甚至能够更进一步,更靠近孔氏乃至整个山庄的核心。

想到这里,孔逸嘴角微扬,心中已有了算计。

“边鄙粗人,等着看我怎么把你身上的宝物一并收下!”

“既然严老弟如此痛快,那我们就开始吧。”孔逸招呼下人收拾赌桌,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急切

何希言不动声色,从怀中掏出一叠符箓,拍在桌上。

这些符箓是他过去九个月里勾画的小术,原本打算用来换取一些普通丹药,如今却成了赌桌上的筹码。

而云芝丹是用来换取玄珠的重要资本,当然不会轻易拿出来冒险。

孔逸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失望,暗骂这严老弟是假豪爽。

不过他也不怕人跑了,上了赌桌,那就不是自己说了算。

半个时辰后......

何希言坐在赌桌旁,十根手指不知该往哪放。

一会儿摸摸腰带,一会儿又开始抠鼻翼,明显有些焦躁不安。

“赌博真的害人不浅啊。”何希言心中懊恼不已。

“前世我没怎么打过牌,连斗地主都没赢过几把,怎么就觉得有了修为,赌技就能蹭蹭往上涨呢?”

偷偷瞥了一眼对面的孔逸,见他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何希言更感烦躁。

赌桌上的筹码已经所剩无几,原本拿出来的符箓也快见底了。

何希言暗自叹息,叫苦连连:“早知道就不赌了。”

孔逸见何希言掏出最后几张符箓,心里更加确定此人已经走投无路,嘴角的笑意愈发明显。

他微微上扬的嘴角透出一种胜券在握的轻蔑,已经看到了何希言山穷水尽、束手无策的模样。

“严老弟,看来你的运气可不太好啊。”孔逸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要不要多加些赌注?或者你可以选择认输,我也不为难你,送你两张符箓,免得等会连饭都吃不起。”

何希言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呼出,又拍了拍脸颊,像是在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神色渐渐恢复了从容,仿佛刚刚的焦躁不过是昙花一现。

接着他从怀里掏出两盒丹药,动作平稳,轻轻将它们放在赌桌上。

孔逸的眼睛顿时一亮,整个人仿佛瞬间从椅子上弹起,目光死死盯住那两盒丹药,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然而,事情还没有结束。

何希言从袖中又摸出一块泛着青铜色泽的矿石,随意地丢在桌上。

那矿石虽小,却沉重异常,落在桌上时发出了清脆的“咚”一声,顿时引得周围几名修士侧目。

“这一块是首山铜精,价值不菲。”何希言的语气变得平静,仿佛在谈论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物。

“加上这两盒云芝丹,我要继续和你赌。”

孔逸眼中掩饰不住的贪婪神色昭然若揭,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他当然知道首山铜精的价值,这种稀有的炼器材料在市面上难得一见,融入法器之中,能够提升其韧性。

更别说与两盒云芝丹一起作为赌注,比起这些东西,那一叠符箓根本算不上什么。

“严老弟果然豪爽,既然如此,我孔某也不能小气。”

孔逸取出几瓶疗伤的丹药,又把那叠符箓给推回来。

“这些,足够陪严老弟再赌一场了吧?”

何希言面无表情,仿佛在思索着接下来的赌局。

可实际上他心里却泛起了一丝歉意,因为桌上那块首山铜精,是陈宗礼的东西。

陈宗礼托他来这山庄打探是否有灵水宝土,打算用这块首山铜精作为交换的筹码。

如今却被何希言当作赌注随手丢在了赌桌上。眼下局势紧迫,不得不为了。

何希言心中暗叹,“回头定会想办法补偿你,今日也只能先借用一二了。”

“这些,不够。”何希言淡淡地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他的目光扫过孔逸的筹码,最后落在那对瑟瑟发抖的双胞胎身上,冷冷地说道:“加上她们,也不够。”

孔逸的脸色顿时僵住了几分,心中隐隐生出一丝焦急,探性地问道:“那你想要什么?”

何希言眸光微动,目光却直直落在孔逸的右手上,淡然说道:“那枚戒指,我看是个好东西。”

孔逸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神色微微一变,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右手往回缩了缩。

他的中指上戴着一枚淡绿色的戒指,名为琅晖,是孔逸多年以前在一处古遗迹中偶然所得。

琅晖虽非顶级法器,但却有一种微妙的功效,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为佩戴者带来好运。

正是凭借这枚琅晖,这些年来孔逸在各种赌局中屡屡得手,积累了不少财富与资源。

在某些关键时刻,它也曾帮助孔逸化险为夷。

孔逸强自镇定地笑了笑,试图掩饰内心的波动:

“严老弟,这戒指不过是一件普通的饰物而已,真要拿来做赌注,未免显得有些草率了吧?”

何希言看着早已看透了他的心思,并不急着逼迫,而是淡淡地说道:

“既然是普通之物,拿出来赌一场也无妨。你若不愿,那便算了,我看这局也没什么继续下去的必要了。一叠符箓,我亏得起。”

说罢,何希言作势要收回桌上的首山铜精,真的打算退出赌局。

孔逸心中一紧,他自然不敢让局势就此中断,眼看着何希言的手已经伸向桌上的云芝丹,终于不甘心地咬了咬牙:

“好!既然严老弟如此有兴致,那我便陪你玩到底!”

他心中天人交战,“赌吧,我有琅晖在手,总会有转机!”

突然之间,何希言猛地一拍桌子,声音铿锵有力。

震得桌上的筹码微微跳动。他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我要赌五鬼搬寿,其他的不够刺激!”

这句话一出,原本嘈杂的赌局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赌桌,气氛陡然变得紧张起来。

显然五鬼搬寿这赌法在这里并不常见,大多数人甚至只听过传闻,却很少有人亲眼见过。

话说这五鬼搬寿的由来,当真是个啼笑皆非的故事。

百年前,一位元婴真君远赴罗刹古国,擒获了五个臭名昭著的罗刹鬼。

其中鬼王之首堪比金丹,其余四个罗刹鬼也有筑基巅峰实力。

这五个罗刹鬼在罗刹国可谓地头蛇,平日里兴风作浪,搞得方圆万里怨气冲天。

真君抓它们,本来是想借此修炼五鬼搬运大法,打算以金丹鬼王之力,搬运九天之中的某些神异之物。

谁曾想这五个鬼王被带回山门后,竟完全变了模样,成天贪杯逞凶。

一碰到灵酒就走不动道,醉了就四处找修士斗法。

堂堂金丹鬼王,活生生把自己混成了市井地痞。元婴真君一怒之下,便将五鬼逐出山门。

这五个没脸没皮的罗刹鬼非但不觉得羞愧,反倒勾肩搭背,找上了另外一位元婴真君开设的赌坊。

二话不说,立下血契,成了赌场的供奉。从此喝酒、打架、监赌三不误。

而赌坊更是推出一种特殊赌法——五鬼搬寿。

或者说这是一种专门用于赌博的法器,制作很简陋,就是五枚挂着的寒铁小钟,每一枚都被罗刹鬼灌注了法力。

每次启用,需要供上好酒,等到赌局结束,小钟上的法力就会紊乱对调。

参与赌博的修士需有两位,轮流敲响小钟,看看是哪位罗刹鬼现身。

若是运气不好,出来的是鬼王,就会被吞噬数十年寿命。

这种赌法凶险刺激,且有金丹法力加持,难以作弊。

孔逸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五鬼搬寿远非寻常赌局所能比拟,若是被吞噬寿命,他可能一辈子都无法进入炼气四层了。

再说琅晖绝对是无法影响金丹法力的,很显然何希言已经看出来了什么。

他望着何希言,眼神中闪过一丝犹豫,试探性地说道:

“严老弟,这五鬼搬寿可不是闹着玩的。你确定要用这种赌法?”

何希言眼神一凛,丝毫不为所动,冷冷回道:“

既然要赌,那就赌个痛快。若你不敢,便认输,今日之事就此作罢。”

孔逸被这话激得脸色铁青,周围的修士们窃窃私语,显然都在看他的笑话。

他素来以赌技闻名,若是今日被人当众逼退,岂不是自毁名声?

心中虽有顾虑,但此刻已是骑虎难下,退无可退。

何希言的激将法让他深陷局中,周围修士的目光更是如芒在背,逼得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应战。

“五鬼搬寿就五鬼搬寿,严老弟输了可不要后悔啊!”

孔逸咬牙切齿,表面上强装镇定,但心底却已暗暗戒备。

这场赌局非比寻常,稍有不慎,自己也可能付出惨重代价。

话音刚落,整个赌局的气氛愈发紧张,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