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远庭

浓雾笼罩着瑶河县,曾经繁华的城镇仿佛变成了化作一座死寂的鬼城。

雾气如同活物般蠕动,贪婪地探寻着每个阴暗的角落,誓要吞噬一切生机。

何希言眉头微皱,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股异样的气息。

随着他每次呼吸,感觉到有无形的虫豸顺着雾气悄然钻入他的口鼻,如针刺一般微不可查,却带着难以言喻的侵蚀感。

体内法力轻轻一震,一缕青烟从他的鼻间溢出,那些侵入的东西瞬间化为齑粉,消散在空气中。

“好精妙的手段。”

何希言心中暗自思忖,虽然这雾气能蒙蔽寻常修士的感知,但它却掩不住法阵被毁的波动。

他能清晰感到自己的小院里面的法阵被毁,虽然本来就没有指望那法阵能够拦下什么敌人。

眸光一冷,心中警觉陡然升起。

他快步朝小院的方向走去,然而他刚走出不到三步,背后骤然传来一道劲风破空的声音,夹杂着刺骨的寒意。

来不及多想,他猛然侧身,但仍然慢了半分。

剑尖从他左肩胛处贯入,带来的剧烈疼痛瞬间让他的瞳孔猛缩。

何希言咬紧牙关,拔出腰间的狂章,迅速朝着剑来的方向挥砍过去。

只见斧刃划过空气,却砍了个空。

浓雾中,传来一声沙哑的低笑:“老夫孔远庭,今日特意来此阻杀何道长。”

声音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让人难以捕捉到确切的位置。

何希言握紧狂章,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他的目光在浓雾中来回扫动,试图捕捉到哪怕一丝对手的气息。

雾气中那股游走的杀机,如毒蛇吐信般,令人难以捉摸。

一道寒光从侧面斜掠而来,何希言只得仓促闪避,但还是慢了一步,手臂上顿时又添了一道血痕。

鲜血顺着伤口滴落,染红了他的袖口。

“我记得三年前杀了一个姓孔的赌鬼。”何希言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挑衅。

“看你这身手,应该不是来替那种废物报仇的吧?”

“何道长果然牙尖嘴利,此刻,还是多多关心自己的性命吧。”

孔远庭的声音再次从雾中传来。

话音未落,三道剑影从雾中骤然杀出,直取何希言的要害。

何希言挥动狂章格挡,斧刃与剑锋相撞,发出清脆的金铁交鸣声,声响在四周的雾气中显得格外刺耳。

第四道剑影骤然而至,速度比之前更快,剑气划破空气时,周围的雾气似乎出现了短暂的扰动。

何希言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他装作重心不稳,连退数步,似乎已经力竭。

果然对方见状,立刻抓住这个破绽,一道致命的剑锋直取他的咽喉。

何希言猛地矮身,法力灌注狂章,横着劈出,火星四溅。就在他以为自己反击得手时,却中了敌人下怀。

“辰崩术!”地面骤然一震。

震颤与何希言本就不稳的身形叠加,使得这个避让的动作变得狼狈起来。

孔远庭的声音从雾中传来,带着胜券在握的自信:“太迟了。”

一道剑光从上往下划来,划破雾气,紧接着是一声闷响。

剧烈的疼痛袭遍全身,何希言低头一看,只见锋利的剑尖已经没入他的腹部,鲜血顺着伤口汩汩流出。

孔远庭一击得手,却没有急于追击,反而迅速拉开距离,显得格外谨慎。

何希言忍着剧痛,嘴上却依旧毫不留情:

“堂堂炼气后期修士,竟只敢借雾气藏头露尾,你干脆改名叫孔近龟得了。”

“何道长,不必用言语相激,老夫见过太多这样的手段了。”

何希言冷哼一声,强行引动体内的法力,灼热的气息从丹田升起,迅速流转全身。

他的腹部与肩胛处的伤口腾起一阵微弱的热气,法力的灼烧让鲜血渐渐止住。

“这老头不好对付。”何希言在心中盘算着。

“他的剑法凌厉而老辣,剑招间的连贯性比卢婉的还要强几分。更可怕的是,他借助这雾气,打的是一场消耗战。”

最难缠的是这老头丰富的经验,每当他试图反击时,对方总能准确地抓住他的破绽,而刚才自己刻意制造的破绽,反而成了真正的致命点。

必须打破这个僵局……何希言思索着。

浓雾中,孔远庭依旧在从容移动,炼气八层的修为让他游刃有余。

他并没有过多依赖玄珠所带来的强大威能,而是专注于剑术的精进。

这种近乎偏执的专注,反而让他在战斗中占据了独特的优势。

何希言甚至无法通过法力波动来探寻他的具体位置。

借助灵器制造的雾气,孔远庭能够在战斗中掌控先机,游刃有余。

他对何希言体内那股暴烈的丙火之气十分熟悉,知道何希言能够在瞬间爆发出惊人的杀伤力。

孔远庭的策略很简单:不断消磨何希言的体力,等到他再也无法爆发那股丙火之气时,便是他的死期。

何希言微微喘息,身体的疲劳感愈发明显,动作也变得迟缓起来。

虽然几处大伤口已经勉强止住了流血,但他身上还有许多细微的伤口在缓缓渗血,体力的流失让他的动作逐渐变得迟钝。

突然何希言猛然一跃,窜上了房顶,瓦片在他脚下破碎,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响声,回荡在浓雾中。

孔远庭站在雾中,听着四处传来的声响,面露冷笑。

他右手轻轻一挥,手中长剑挥舞,将周围的瓦片尽数斩碎。

碎裂的瓦片如雨般坠落,噼啪作响,杂乱的声响充斥四周,令人难以分辨何希言的真实方位。

“雕虫小技。”孔远庭冷哼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你以为凭这些声音就能扰乱我?”

他多了些许警惕,但并不认为对方能就此扭转局势。

为了占据更高的视野,他身形一闪,也纵身跃上了屋顶。

瓦片在孔远庭脚下轻轻发出一声碎裂的脆响,虽然极为细微,但在寂静的雾中尤为清晰。

何希言的眼神一凝,早已捕捉到这丝微弱的动静。

他毫不犹豫地调动体内的法力,双指在空中迅速划动,猛然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一指。

“离光箭!”

一缕炽烈的火光骤然成形,化作一道细长的火箭,撕裂了周围的雾气,直射向孔远庭的方位。

那炽热的火气带着焚尽一切的气势,瞬间点亮了黑暗的废墟,仿佛一道流星划破夜空。

孔远庭眼中闪过一抹惊色,仓促间挥剑格挡,但仍然慢了半拍。

火箭几乎擦着他的肩膀掠过,虽然没有完全命中,但火气炽烈,瞬间将他的衣袍点燃,带来一股浓烈的烧焦气味。

他肩膀处的皮肉被火焰灼烧,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倒是小瞧你了……”

孔远庭暗自思忖,手中剑势微变,开始刻意制造更多的声响

雾气中,孔远庭的身影时隐时现,剑时而隐匿,时而突现,在等待下一次致命的出击。

然而,他并不知道,这恰恰中了何希言的圈套。

那些碎裂的瓦片下,一道道血痕正在悄然勾连……

随着瓦片越来越少,没有多少立足点了,孔远庭打算发出最后一击。

“太阳赤皇阵,启!”

四周的血印在何希言一声令下骤然爆发,刺目的赤红光芒如同烈焰般猛然升腾,将天地间的空气都点燃了。

当初为了点燃黑沙帮的船坞,用过这个法阵,如今的威力却不能同日而语。

炽热的气浪铺天盖地,瞬间将笼罩四周的浓雾蒸发殆尽。

雾气消散的刹那,天地间只剩下那阵法的炽烈光辉,仿佛一轮毁灭的灼日从地底升起,照出了地狱般的景象。

孔远庭眼中闪过一丝惊色,身形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可就在这一刻,何希言腰间早已准备好的小镜猛然闪出一抹幽光,东极镜!

“糟了……”孔远庭心中一凛,他再熟悉不过这件法器的可怕效果。

东极镜的光芒在瞬间凝固了他的动作,虽然只是一瞬,但在生死之间,那短暂的失控已经足够致命。

何希言的身影在遁术加持下逼近,狂章在他手中爆发出赤色的光芒,带着令人窒息的杀意,狠狠劈下。

孔远庭本能地挥剑,剑尖直指何希言的心口。

这一剑若是刺实,必然能先于狂章命中。

面对这同归于尽的局面,孔远庭的心中竟然闪过一丝迟疑。

他下意识地收剑,选择了格挡。

不能和这个疯子同归于尽,自己还有家族要照看。

就是这刹那的犹豫!

何希言没有丝毫迟疑,他的左手如铁钳般猛然扣住孔远庭的头颅,五指如钢爪般狠狠收紧。

只听得“噗”的一声,孔远庭的眼球在巨力的挤压下爆裂,混着血水和眼白的碎屑迸射出来。溅在何希言的手掌上,流下的血液如同热铁浇灌般滚烫。

“啊——!”

孔远庭发出凄厉的惨叫,身体在剧痛的刺激下疯狂挣扎。

何希言的手掌如铁箍般纹丝不动,滚烫的丙火顺着他的手掌猛然涌入孔远庭的脑中,点燃了他体内经脉。

“滋滋——”

血肉被炙烤的声音在四周回荡,孔远庭的惨叫声愈发凄厉,震颤着破败的屋顶。

火焰从他的七窍中喷涌而出,赤红的火舌吞噬了他的面容,疯狂的高温将他的皮肉迅速焚烧、扭曲。

孔远庭的脸庞在火焰中彻底变形,皮肤开始剥落,揭露出下方焦黑的肌肉和骨骼,整张脸在燃烧中逐渐融化,化作一块块焦炭般的碎片掉落在地。

何希言的脸上没有一丝怜悯,只有无尽的杀意。

手中的力道丝毫不减,死死扣住孔远庭的头颅,任由火焰在对方的身体中肆虐焚烧。

孔远庭在剧痛的折磨下爆发出最后的求生欲,他猛然运转全身残余的真气,怒吼一声:“辰崩术!”

“轰——!”

剧烈的震动从孔远庭脚下爆发开来,整座屋顶在这股毁灭性的力量中轰然坍塌。

瓦片与木梁四散飞溅,尘土冲天而起。

即便在这下坠的混乱中,何希言依然死死扣住孔远庭的头颅不放,眼中的疯狂比火焰还要炽烈。

在落地的一瞬间,孔远庭的五感已经完全失去,长剑在他手中胡乱挥舞,试图做出最后的反击。

太迟了。

何希言手中的狂章再度高高扬起,斧刃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撕裂空气,留下一阵尖啸。

狂章的斧刃从孔远庭的颈项狠狠切入,骨骼和肌肉在瞬间崩裂,血如泉涌,溅洒在空气中,染红了何希言的半边身躯。

斧刃的力量势不可挡,孔远庭的脖颈几乎被彻底劈开,头颅摇摇欲坠,鲜血像喷泉般狂涌而出,染红了周围的瓦砾和破土。

当尘埃落定,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血腥气息。

孔远庭脖颈处的皮肉和骨头仅剩下几丝焦黑的残肢相连。

炼气后期的生命力,让他残破不堪的尸体在地面上抽搐了几下,最终彻底归于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