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哄

此时的姜芷表面侧着脸，用手托着下巴，不给陈木好脸色，实际上却是眼眶微微发红，几欲落泪。

倒不是被陈木气的，而是被自己气的。

气自己的突然生气，气自己的不敢服软，然后气着气着，就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委屈。这种莫名的委屈一来，眼睛就开始发酸了，甚至有控制不住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仿佛下一秒就要夺目而出。

意识到这一点后，姜芷便把脸又往墙边侧了侧，不让自己的脆弱暴露出来。

生气就生气，如果生闷气还把自己生哭了，那一定会很丢人的吧！

而也正是因为把脸往墙边上又侧了一点，眼睛移得更多一些，所以当陈木将纸条递到桌上的时候，姜芷是真的没看见。

直到陈木把纸张和桌子轻轻摩擦，发出声响，姜芷才注意到异常，然后缓缓把目光往桌上看去。

看到纸条的同时，她同时也看到了陈木的手指和眼睛。

她微怔，短暂的大脑空白之后，又赶紧如含羞草般的把脑袋又挪了回去。

虽然不知道陈木是什么意思，但是她不想把自己丢人的时刻给陈木看！

而这一幕，到了陈木的眼里，则是理解成了对方生气，然后不想看自己的行为。

服了，女人这种生物，就是矫情！

陈木摇摇头，那不想看自己就不看，我回头不就是了。

他敲了两下姜芷的桌子，声音不响，但是与钢铁质感桌肚的敲击，却足以让姜芷听个清楚。

姜芷没回头。

陈木也不恼，转头作出听课的样子，只有余光时不时往这里扫一眼。

一秒、两秒、三秒...

陈木默数着时间，姜芷始终没有动。

一直到第13秒过去，姜芷才终于有了反应。

在陈木的余光里，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又往这里偷看了一眼，见到这里自己已经转过头了，才小心翼翼地把头一点一点转，转到一半，发现陈木依然没有要动的样子，终于是放下心来，低下头去看纸条。

偷感十足的表现，让陈木不禁哑然失笑。

【那个，我和熊猛只是普通朋友，关系说不上深。不过，我觉得他人品还不错，是可交的。至于你说的他打游戏这件事，你放心，高考之前，我绝对不会和他同流合污。】

看到这里，姜芷看完句子，面无表情，但心中却是有点小雀跃。

旋即，目光继续往下看，便看到了两个JPG。

先是第一个JPG，姜芷看见一只举着写着“我保证”三字的牌子的兔子，嗯，应该是兔子，因为有两个长长的耳朵。

只是这只兔子手上的那个牌子还算是画的有模有样的，但兔子本身，那只能说是惨不忍睹，两个耳朵还勉强能辨别兔子身份。

从下面的兔脸部分开始就变得抽象了，那张脸大得和大头儿子似的，可身子又小得像是小头爸爸，外加上一双火柴人的腿，额，甚至还是罗圈腿。

总之，就是抽象，不是一般的抽象。

可能是它的创作者，也觉得画得极差，所以在上面打了个大大的叉。

姜芷使劲抿住唇，才忍住没笑出来，可视线往后一移，看到那个文字版的【认真保证.jpg】时，还是没忍住。

哪有这么打补丁的？画不出来，就干脆压缩成文字？

姜芷“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

可刚笑出声，她又赶紧捂住嘴，可还是晚了一步，她瞧见陈木已经眼角带笑地转过头来，嘴角也是带笑的，只是笑得很得意，显得有点贱贱的。

整个人搁那儿一放，就像是在对着她连声质问“你笑了吧”“你笑了吧”，并且是末了带上一句“你绝对笑了的”那种。

但对着贱贱的样子，姜芷一点都气不起来，甚至觉得这张脸像是有什么古怪的吸引力似的，连带着心里的委屈也散了。

她便盯着那张贱贱的脸，盯了好几秒，直到盯得陈木脸上的笑容都有些不自然了，才是移开。

“刚才...拧你拧的，真有那么痛吗？”她她于是也不捂嘴了，而是凑得近了点，压低声道。

“嗯！”陈木点点头。

“那...要我给你揉揉吗？”姜芷红着脸，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这几个难以启齿的字眼。

她又脸红，是又红温了？

而且她说的是要给我揉腿？

这....

陈木没往暧昧的方向去想，但却还是会错了意，他还以为姜芷是咬牙切齿地给自己下套，搁这儿给自己做服从性测试呢！

那当然该回答...

“不了，不了！“陈木看着姜芷已经伸出的白嫩玉手，连忙拒绝。

“只要你答应我，以后别拧我就行了！”

想了想，他又道：“我觉得嘛，拧人这种事情，还是太暧昧了，一般是只有男女朋友才能做的事情，所以....”

没等他说完，他就看见姜芷脸上的红突然淡了些，不过看向他的眼神却更冷了。

神马情况？

难不成，她是想保留“施暴”权？

陈木急了，连忙道：“咱俩的关系嘛，你懂的，是好哥们，一条栈道上的革命兄弟，怎么能做这样暧昧，还破坏兄弟团结的事情...”

姜芷的眼神更冷了。

她搓了搓左手手指头，便赶紧向陈木的大腿软肉袭去。

可这次陈木却有了防备，右手同时伸出，从正面包住了姜芷的整个左手，然后两边同时猝不及防地一划，竟是十指交叉。

温软滑腻的触感从接触的每一处神经处传来，可陈木愣了愣，还没来得及产生旖旎的念头，前方女孩那突然变得极红极红的脸，便吸引走了他的全部目光。

他忽然有点分不清，这是怒的，还是羞的。

明明先前的几次看到姜芷的脸红，他都能觉得是怒的，可这次他却不那么坚定了！

因为女孩那被他握住的手，触感是那样的美好，可力气却又小得可怜，几乎是没有半分的反抗....

一时间，陈木竟有些恍惚。

然而，就在此时，班主任张华宇那极具压迫感的嗓音，便从讲台上传了下来。

“陈木，你，给我站后面去！”

蕴着怒火的声音，伴随着一颗精准落在他身上的粉笔头，瞬间打消了他的恍惚。

陈木这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的身子已经过分地往姜芷那里偏了一大块，而姜芷则是几乎快靠到墙边上，至于中间握着的手，则是被两叠厚厚的书山挡住了。

陈木连忙松开手。

嘶，自己刚刚...那俨然一副上课骚扰女同学的样子！

虽然，陈木估计张华宇大概率不会往那个角度想。

毕竟，才在高二的时候，张华宇就由于陈木和姜芷之间关系过近的原因，以为是两个人早恋，还专门找过两边的家长，谈过几句。

当时恰巧电话打过去的，陈华年与姜父姜树峰难得的一起休息，聚着打牌、谈笑风生。

而两父亲关系向来要好，年轻的时候，还开玩笑似的提过一嘴娃娃亲，虽然出于尊重孩子自己的意愿，没有落实过，但这么多年，也没断过要加深感情的心思。

因此，两个父亲一开始听到张华宇的话，还感到疑惑和兴奋，随后才从张华宇嘴里得知，自家的孩子们仅仅只是平常走得近了点，还有吃饭在一起吃罢了。

这让两个父亲稍显失望遗憾的同时，还出于怕麻烦的目的，帮着打了个补丁，称两个孩子是堂姐弟，所以关系很好。

而因为如此，张华宇现在再看着他和姜芷，顶多会觉得自己是上他的课无聊，所以去打扰姜芷。

“呼，感谢老爸和姜叔叔！”陈木暗道，接着便是一愣。

不对劲，他怎么会这样想？

明明他和姜芷本来就只是单纯的青梅竹马，类似于住一块的堂姐弟的关系！

可恶啊，陈木，你这没出息的，握了个手，就动摇兄弟情了？

陈木暗自做了检讨。

张华年愤怒的声音再次从台上传来：“还墨迹什么，拿着书，站到后面去，再慢点，你给我站外面去！”

班级里数十双本在枯燥课堂下，显得困顿的眼睛也陡然清明，带着吃瓜精神，热切地注视了过来。

陈木无奈，只好拿起卷子和笔，起身往课桌后走去。

不过，在借着拿笔的时间，他对姜芷尬尬地道：“那个...只是意外！”

姜芷翻了个白眼，然后嘟起嘴，骂了一句：“蠢！”

可她说得太小声了，陈木没听得清，只看到她好看的嘴唇动了动。

他于是在离开前，用手在空气中比划了个问号，脸上也满是懵圈和迷惑。

站到垃圾桶旁边后，他看见姜芷回头又动了动唇。

这回陈木看懂了，是两个字“白痴”。

“白痴！怪不得一个表情包都能画得这么丑，真蠢！”姜芷看着手上全是钩的卷子，又小声道了一句。

只是骂着骂着，她自己的眉眼却先弯了起来。

白痴，这么蠢，唐佳佳肯定是不要你了！

不如...

姜芷摊开笔记本，在最新一页的笔记下面，仔仔细细的，一笔一笔画出了一个穿着兔子皮套的男孩，男孩唯一露出的那张脸，细看和陈木有点像，手上拿个大大的牌子。

牌子上写着三个字“我保证”。

......

中午。

刚吃完午饭。

因为本来就睡眠不足，困得厉害，再加上育成一中的老师都比较严，所以一个上午的时间，在大学课堂上磨练出优秀补觉技巧的陈木，硬是没有抓到半分机会去补觉。

吃完饭更是被张华年，抓到办公室又是数落了好半晌。

因而，回到教室，陈木已然压制不了自己的困意，几乎是才碰到桌子，就感到困意袭来，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大概是高中的时候，和六年后的习惯问题。

上高中的时候，由于超强度透支自身的精力，所以哪怕晚上会失眠，可到了中午，他就会睡得很熟，熟到上课铃都很难把他叫醒。时常需要姜芷在快上课的时候，轻轻推他两下，他才会悠悠地醒来。

然后看着眼前的世界发呆一分钟，再去洗手间洗个冷水脸，勉强打起精神，继续下午的课程。

六年后的他就不太一样，六年后的他睡眠时间充裕，还维持着规律时间运动的习惯，颇有种精力过剩的情况。

尽管还保持着午睡的习惯，但睡眠却很浅，有时候手机弹个消息，他都能被吵醒。

这也就导致，此时的陈木睡眠情况极怪。

他的身体是高中时的身体，肌肉记忆仍然维持着中午午睡时的那种沉重。可意识习惯，却保持了重生前的，不习惯太深的中午睡眠。

于是，产生了一个很古怪的现象。

陈木睡得很深，全身上下几乎透不出半点力气，意识也被带的很混沌，却不是那种睡觉时的混沌，而是各种各样的记忆混在一块。

“喂！陈木，你能不能别睡了，先交作业好不好？”（温柔）

“喂！陈木，能不能快交作业！”（严厉）

“喂，快交作业啦？”（声音变轻）

“快~交~作业~”（声音变得很轻）

“咦？睡得这么熟吗？那我...嘿嘿！”（声音弱不可闻）

睡梦中，陈木皱紧了眉头。

他只感觉自己的脸被人一下一下地戳着，而且似乎还有个挺好听的声音，在他耳边晃来晃去，却听不太清。

只能感受到温湿的热气吐在耳朵上，整的他耳根子都痒痒的，浑身不得劲。

他混沌的记忆中，最后的画面是，自己刚从酒局出来，就被大卡车撞了。

按照那状况来看，按理说，自己多半是得逝一逝。

但看现在这样子，似乎还能让医生试一试！

只是，好歹都是老板，居然都没给自己开个单间，难道就因为自己是个借着老的风才能入股的牵强合伙人？

还有，谁家的熊孩子？大早上的，就这么捉弄病人？

他把在脸上戳的那根手指当成是熊孩子的胡闹了。

陈木皱了皱眉，然后徐徐睁开眼。

可入眼的一切，却让他立即瞪大了眼睛。

他看见黑板、摇摇晃晃的风扇，和覆了一层灰尘的双管灯。

当然占据了他最大视野的，还是一张皮肤白皙、面容精致的绝美俏脸。

此刻俏脸的主人，正舒服地眯着眼睛，用一根葱白的纤细食指在他的脸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戳着。

而让他醒来的罪魁祸首，自然也就是这根食指。

这...这是什么情况？

陈木的眉头蹙得更紧了些。

眼前的情况，一看就知道和医院擦不上边。

还有面前那个正在捉弄自己的女生，是...姜芷？